國師府,頭戴金冠身穿玉袍的宋云間,依舊手持旱煙桿,一顆道心如釋重負,立即快步走往隔壁院子,看那桃樹,數那桃花的朵數,非但沒有減少,反而多出了十數朵新開桃花,此時此景,讓這位雌雄莫辨的俊美道人,笑容勝花。
但是他不敢有任何的掉以輕心,只因為城內多出了那位老觀主,此刻就在閑逛京城市井。
且不說那位老道士的神通,猶然歷歷在目,一句“貧道著急回去煉丹”,更讓宋云間心有余悸。
問題在于陳國師離開大驪地界之前,就沒有任何交待,好像故意拋給宋云間一份考卷,攖寧道友總不能躺著享福,如何待客碧霄洞主,你得自己看著辦。
宋云間反復思量,沒有那種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心態,而是冒著天大的風險,擅自告知欽天監和五岳神君,撤掉了層層陣法。
正在閑逛大驪京城的老道士點點頭,還算懂點事。
若是陳平安事先提醒了這位膽大包天、竟敢自封道號攖寧的晚輩,宋云間再來如此行事,那叫獻媚。
徐獬繼續跨海北游,臨近寶瓶洲最北部,一抹璀璨劍光遁入海中,這位劍仙徐君掐避水訣,行走在那座曾經銜接兩洲的長橋遺址之上,感嘆不已,人力竟然能夠到此地步,置身于萬年未有之變局,別說一二飛升,算得什么,便是新舊十四,在那大勢裹挾之內,又誰敢夸耀一句吾心自由,吾身逍遙?
只是徐獬并未氣餒,反而道心為之振奮,相信天地間,總有一二事,唯有我徐獬敢想敢做,做得成。
如此一想,徐獬便愈發劍心通明幾分,提劍在手,優哉游哉,走在蜿蜒如龍脊的這座海中長橋,一次次抖出劍花,助那水脈流轉更快。
竹素明天還要暗中護送大驪皇帝去北俱蘆洲締結盟約,當然跟隨白景到了國師府,在此歇腳一宿。
青丘舊主既然沒有跟隨鄭居中他們離開,如今確實無處可去,她又不敢隨便亂逛,何況十分好奇那座小小狐國的處境,終究是自身道統所系,所以她更是緊跟白景,想著只等陳平安問拳結束,從海上歸來,再與之提議能否去狐國走走看看。只是她當下也憂心,陳平安會不會提前告知狐國,泄露自己的身份,好讓狐國那邊精心布置一番,粉飾太平嘛,只給她看些他想要讓她看見的繁華喜樂。
可畢竟寄人籬下的光景,這位青丘舊主也不敢直言不諱說什么,盤算著先摸清了一座“落魄山”和大驪宋氏朝廷的風氣,再做定論。
從大門那邊,進了國師府,容魚帶著他們走入專門接待修士的別院。
謝狗從容魚姐姐那邊得知鳳仙花神來了兩次國師府,都失望而歸,沒能找見自己。
謝狗就打算去那花神廟找吳睬,不過在去忙私事之前,還有些身為落魄山首席供奉的公務要忙。
除了被她煉為兩方雪白“素章”的神臺,以及收攏起來的三十六件祭祀古物。
陳平安還將藏在袖內的“一物”交給了謝狗。這要不是心腹大將,如何才算?不曉得副山主能不能再增設一位?
是陳平安模仿古巫的武學根祇,活學活用,以細密拳意在袖內編織出一處道場,等于臨時設置了一處用以“養鬼”的袖珍神臺。
謝狗抖了抖袖子,霎時間青煙滾滾,落地化作人形。
正是那位本該徹底身死道消于神臺的古巫。不過肉身已毀,淪為鬼物,境界大跌。
謝狗掏出那“對章”,“山主讓我與你說聲對不住,反正我是無力縫補它們的,你自己想辦法。”
古巫回過神來,搖搖頭,示意這是陳平安的戰利品,自己既然落敗,就絕對不會收回。身為敗軍之將,被用作犧牲都是理所當然的。
謝狗說道:“山主的意思很簡單,你暫時留在這邊住著,什么時候想離開了,打聲招呼即可。如果雙方處得好,我們山主可能還會為你找一副休歇之所的皮囊,如果處得一般,雙方都想要敬而遠之,就一拍兩散。”
古巫明顯大為意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