習慣了獨來獨往的蠻荒劍修,驀的竟覺寂寞,思量著是不是招徠一二位對脾氣的人物,來此茅屋喝酒吃飯。
宜將剩勇追魚獲,劉叉戴好用以遮陽的竹編斗笠,回去釣位那邊,坐在竹椅上邊,搓餌拋竿。
一個粉裙女童剛巧飄落在這邊道場,她按例帶了些山居生涯的瑣碎卻必需之物,就像劉叉屁股底下的這條竹椅,便是她帶來的,因為聽山主老爺說劉先生喜歡釣魚,所以連同竹椅在內,窩料等物,也都是落魄山那邊早早幫忙準備好的。一般情況,劉先生不提要求,她也不主動問詢什么,提了要求,她就默默記下,與這個“要求”有關的,她就多想些,下次再來黃湖山,也只是將物品整齊堆放在茅屋檐下的門口,從不隨便進入屋內。
劉叉猶豫了一下,指了指茅屋那邊,“暖樹,剛剛釣上了兩條青魚,我也吃不完,你拿走一條,讓朱先生改善改善伙食,他手藝好,你們可以一魚數吃,只說魚鍋燉豆腐,滋味就不錯。”
暖樹眼神明亮,笑著與劉先生道謝。她開心,開心于劉先生好像有點將此處當作自家道場的意思了。
劉叉沉默片刻,提醒道:“挑走大的那條。”
暖樹有些不好意思。
劉叉卻說道:“聽我的,就當是客隨主便了。”
老聾兒到了跳魚山花影峰,踱步進了那座“學塾”,手拿戒尺,行走在一張張蒲團間,仔細觀察蒲團上那些學道人的煉氣路線,是對了還是岔了,等到他們心神出定之后,就會與他們細說有哪里需要修正,哪里可以勇猛精進。
古巫在二進院落這邊,隨便尋了一間屋子落腳,他跟那個叫容魚的年輕女子,要了一些書籍,說是多多益善,不拘類別。
方才容魚遞給他一塊國師府玉牌,古巫看了眼劍修白景,有些納悶,她如此在意此物,為何容魚見面就送?自己收還是不收?貂帽少女神色如常,提醒道:“玉牌珍重,別弄丟了。”
收了玉牌,到了屋子里邊,古巫猶豫了很久,才坐在桌旁,略顯別扭。
極小心,極慎重,緩緩拿起桌上一本極普通極輕巧的書,古巫遲遲沒有翻開書頁,只是以掌心輕輕撫過書名。
至于青丘舊主這邊,容魚跟刑部戶部都打了招呼,幫忙辦了一個簡略的譜牒身份,化名“徐娘”,道號“青丘”,但是籍貫、道場的記載錄檔一事,卻是不小的麻煩。
尋常的山澤野修,甚至是喜好游戲紅塵的仙人境,都無所謂此事,本就只是給各洲山水神靈、各國朝廷官府看的東西。但是青丘舊主的身份過于特殊,她是當之無愧的狐族共主,關牒做得假,天心呢,大道呢?也要作偽?若不作偽,就要誠心。
遠古地仙,就是說現在的上五境,主要是說現在的仙人。
金仙,是說那在人間證得道果的得道之士,飛升境與十四境都算。
青丘舊主能夠因禍得福,在那光陰長河躋身十四境,當然與她曾經一心庇護天下狐族有關。
謝狗幫忙給出了解決方案,“平時我們還是喊她‘青丘’好了,就像文人經常以字行,顯名于世,真名反而沒幾人清楚。至于籍貫,就填狐國,青丘本就受恩于碧霄道友,當年是磕過頭的,如今狐國就在藕花福地分出來的地方,也算一段延續了萬年的香火情。”
“登山之人,念念不忘,持之以恒,總有一天群山就有回響。”
“至于到了紅塵市井,被人喊徐娘,反正也沒誰占誰的便宜。”
青丘點點頭,認可了白景的說法,籍貫一事,就落在隸屬于落魄山的那座狐國好了。
謝狗打趣道:“只聽說過認祖歸宗,你倒好,老祖宗現世,主動走出畫像認晚輩。”
完全能夠想象,沛湘她們這些蝸居于一座狐國的后世子孫,能夠瞧見那位代代相傳的“青丘主人”,會是何等的夢想成真?
約莫是沾染了先前那場歌舞的幾分意思,青丘直截了當說道:“白景,我想要快快去往狐國,見一見她們如今過得好不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