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斂只是伸手指向那條如綢緞縈繞狐國的江河,微笑道:“這也是我的家鄉,那條河流古名淇水,記得年少時曾經游歷過,壘石作橋,水深時不顯石橋痕跡,枯水期便會裸露出來。公子有心選址此地,作為狐國在福地的落腳地,是給予很大希望的,他希望所有的狐國女子們,既能夠依循祖先逐水而居,建城而住,也希望她們將來能夠在幽居道場和紅塵歷練之間,自由往來。”
青丘喃喃道:“這樣啊。”
既然如此溫柔了,為何不早說呢。
青丘穩了穩情緒,施展了障眼法,去往繁華熱鬧、“人煙稠密”的狐國境內,她主動與那朱斂說稍等,容她閑逛半個時辰就會準時返回落魄山。
朱斂卻說半個時辰一個時辰都不礙事的。
青丘歸心似箭,都忘了與善意人意的老先生道謝一句。
一個時辰過后,朱斂依舊只是耐心站在淇水畔,并無催促她返程回山的想法。
這個身形佝僂的老人,雙手負后,各自拎著一只布鞋,獨自走在狐國城外的淇水石梁之上。
遙想當年,仗劍走江湖,生平最喜志怪小說的少年劍客,也曾在此高歌渡水,想象著有一位狐仙走出某家某戶的墻上畫卷,或是古時水仙所化的曼妙女子,煢煢孑立于人世間,赤腳緩緩而行,長裙曳水波。
也曾少年啊。
有狐綏綏,在彼淇梁,心之憂矣,之子無裳。心之憂矣,之子無服……
其實青丘已經悄然來到水畔一刻鐘了。
本就是從十四境跌到飛升境的山巔修士,又在狐國地界,所以就算是朱斂都未能察覺到她的蹤跡。
朱斂光腳走在石梁之上,自顧自想著些心事,在河水中央停下腳步。
先前謝狗說起了一事,也問了朱斂一事。
你與山主相約于今年南苑國京城的大雪時節,那場必輸無疑的問拳,還要赴約嗎?
朱斂覺得自己更要赴約。
因為他想要知道當年天下,那座江湖,那些與己為敵的武夫們的切身感受,他們當時到底是如何看待和面對“朱斂”的。
大雪滿天地,胡為仗劍游?
老人嘿了一聲,輕輕搖晃著背后的兩只布鞋,笑了起來。
水畔,她看得癡了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