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一個新舊王座聚集的蠻荒戰場。
好一座聲勢浩大的蠻荒賊窟。
那條氣勢如虹的劍光,一斬再斬,一路追殺女冠柔荑,最終被兩頭舊王座打退,劍光原路返回,悉數歸攏于地面戰場持劍者的劍尖一點。
戰場上先后出現了三個“陳平安”。
第一個青衫隱官,與郭金仙借鐵槍,下山陷陣,去了戰場,殺敵如刈草。
第二個同樣是青衫長褂布鞋的市井裝束,但是他明顯是兩頭王座大妖的殺手锏,他也當真打殺了第一個陳平安……結果第三個白衣提劍,先去戰場打殺了王制,再逼迫柔荑瘋狂逃竄,期間又一劍戳死了第二個……
別說是武夫郭金仙被這一連串眼花繚亂的景象,看得目瞪口呆,便是仙人境的丁遨游都覺得如墜云霧。
黃莽笑道:“螳螂捕蟬黃雀在后,彈弓在下。”
第一個現身山巔的陳平安,青衫布鞋,宛如一位落魄儒生的游山裝束。
若說隱官生平喜好玉簪青衫,即便置身沙場,依舊不愿學武將披掛甲胄,那么所穿“青衫”是一件品秩極高的法袍,實屬正常。但是陳平安腳上的那雙布鞋,就讓青年皇帝總覺得不對勁了,之后通過老國師的掌觀山河神通關注戰況,黃莽就在留心隱官的“布鞋”,何時出現破損。
一國武運化身的神將靈曄出聲解釋,為他們道破天機,“第一個,是他借助那把古鏡觀照而出的分身。”
“相較真身而言,屬于身弱神強。”
“所以被王制和碩人‘請神’而出的第二個,才會被第三個隱官,也就是真身,一劍輕松刺穿假冒貨的心口,順帶攪碎了數條經絡的氣府,屬于有的放矢,所以顯得格外輕松。天底下的修道有成之士,還有屈指可數的武學宗師,總是他們自己最清楚自己的道法缺漏和人身軟肋。”
說到這里,她憂心忡忡,“如此一來,等同于泄露了人身天地的氣府秘密,要小心被那些大妖看了去。”
黃莽笑道:“就不能又是隱官一種故布疑陣的障眼法?”
靈曄思量片刻,無言以對。
丁遨游與郭金仙對視一眼,一仙人一武夫,也是無語。
羅國鈺說道:“看來我們要小心再小心那個蠻荒綬臣了。”
既然雙方齊名,那么隱官如此……老道,想那綬臣也必然是城府深沉之輩。
高礎幽幽嘆息一聲,這就是云詭波譎的真實戰場。
郭金仙心中可惜未能劍光直斬彩衣女子,略有美中不足,只是他們實在不能苛求隱官更多。
歷史上從未有過點燃一盞本命燈的續命修士,轉身的成就能夠很高。只因為此舉本就遭受無形的天厭,只是兩害相權取其輕,總是活命要緊,明日的大道憂患,明日碰上了再說,何況說不定柳暗花明又一村。
天幕就像破開了三個窟窿,毫無征兆打開了三道大門。
其中一座門口那邊,緋妃頭戴通天冠,身穿絳紗袍,她微微皺眉,以心聲問道:“是本命飛劍別有妙用的手段?還是一把長劍即是那尊至高存在的顯化?”
除非陳平安也已經偷摸躋身十四境,否則一條劍光的威勢,豈能夸張到這種匪夷所思的地步。
雖說碩人懷中抱著一個雨籠,全無心思與之纏斗,只想要撤離戰場,但是那條如同附骨之疽的凌厲劍光,緋妃和朱厭都親自掂量過分量的輕重,當真強悍。
可惜新舊王座當中,此刻并無劍修。沒有誰能夠給出確切的答案。
一位來自舊托月山的女修,心中恨意猶勝緋妃,她沉聲道:“稍后由我來打頭陣。”
那頭化名袁首、真名朱厭的搬山老祖,聽聞新妝那婆姨有此心意,雖然她輩分小,做事卻是極為敞亮,老祖頓時大聲叫好。
它揮動長棍,呼呼作響,“管他抖摟了什么花樣,今天落在爺爺手上,總歸是棍下亡魂。”
陳平安那小子承載大妖真名,對于它們這些王座而言,的確是個天大的隱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