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文廟連一根肉骨頭都不肯打賞,也吃不著什么殘羹冷炙,隱官大人何等功高蓋世,大戰結束,得手什么了,屁都沒有吧?我替你覺得痛心啊。更怕隱官哪天就會落得個走兔死走狗烹的下場,隱官,聽我一句勸,你該好好謀劃退路了。”
說來說去,還是一語雙關,既罵了中土文廟的刻薄寡恩、吝嗇封賞,也算是含沙射影,與那句劍氣長城膾炙人口的話語,“遠看是阿良,近看是隱官,湊到跟前一瞧原來是條狗”,不就正好呼應上了?
天上眾多渡船上邊的蠻荒妖族哄然大笑。
原本壯烈厚重的肅殺之氣,瞬間淺淡了幾分。
劍氣長城先后兩任“隱官”,蕭愻也好,陳平安也罷,都是硬生生打出來的名聲。
山巔靈曄說道:“陛下,這個就是官巷了。”
黃莽點頭道:“找機會。”
蠻荒大妖分三類,朱厭之流,喜歡單槍匹馬,孑然一身橫行天下,至多就是有幾個山巔盟友。
之后就是類似舊曳落河的仰止,她精心經營的這處道場,歷來就是蠻荒水族精銳最重要的兵源之一。還有仙簪城的玄圃,曾經為蠻荒輸送了大量的兵器甲胄。此外例如煉制法袍的金翠城,城主清嘉,道號鴛湖,是位女子仙人。再就是締造了云紋王朝的皇帝葉瀑……他們都擅長經營道場,或是創建王朝。
第三種就是官巷這種存在,在山上有威望,能夠服眾,也會用兵。
不過仙簪城的老飛升玄圃已經被斬首,金翠城曾經是曳落河的附庸,如今反而成了顧璨那個扶搖宗的“下院”,蠻荒女仙連那譜牒,都有了個新的姓氏,“鄭”。
官巷視線在地面戰場游曳,猜測那位前輩大概會藏身于其中。
只因為這場戰役,就是初升親自制定,從框架到細節,從謀劃初衷到勝負結果,初升都為他們有過一番仔細的推演。
初升上次露面,還是在白澤跟陳清流那場兇險對峙的尾聲。
當時他帶著蕭愻去對付鄭居中,但是被蕭愻突然反水,一拳砸中胸膛,被迫負傷遠遁。
初升在那之后就杳無音信。
雖說兇多吉少,但還是沒有幾個王座,認為活了一萬多年的初升會就此隕落。
就算是喜歡濫殺和跋扈如朱厭,也不得不承認,初升就是那個對蠻荒最舍得付出,對妖族最給予厚望的純粹存在。
所以朱厭唯獨在初升這邊,還肯誠心尊敬幾分,說話不那么直來直往。
朱厭冷笑不已,出言譏諷道:“王制這家伙還是太軟,做起事情也是婆婆媽媽,為何出兵之前,不先去屠幾座城?或是血洗幾個宗字頭道場?抑或是與本座幾個打個商量,由著他宰掉幾萬幾十萬兵馬好了。這廝果真能夠憑此合道,些許代價,咱們蠻荒還是承受得起的。”
柔荑搖頭嘆息道:“必須是這種兩軍對壘的戰場,與浩然為敵,才算是王制的道場。”
朱厭一時語噎,默然許久,碩人這句“與浩然為敵”,的確讓朱厭高看了王制一眼。
柔荑扼腕痛惜,功虧一簣,陣斬隱官不成,反而讓王制落個生死不明的下場。
如此說來,是率先決定要殺隱官的她連累王制,誤了大殉道友的前程。
官巷察覺到女冠一顆道心起伏不定,笑著以心聲提醒道:“碩人道友,事已至此,就不要反復糾結了,于道心全無益處。”
女冠柔荑有苦自知。
道心一物,最是玄妙,也最難……伺候。
一滴墨汁之于一池清水,凡夫俗子當然可以忽略不計,墨汁滴入池水的景象,也瞧不真切。
但是修道之士,只要身在半山腰之上,就要曉得“道心微瑕”一語的分量所在。
官巷感嘆道:“大殉道友,確實可惜了。”
就算王制能夠通過什么古怪秘法死里逃生,以后他是休想拉起一支數量可觀的兵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