滑稽的帽子下邊,卻是一張俊逸的青年容貌,神色冷冷的。
很難想象,這位就是昔年浩然天下的人間最得意,白也。
王孫停步,等到白也走到眼前,她才原路折回,白也與她并肩而行。
王孫說道:“就像你詩篇所寫的那句‘不知我者謂我何求’。可能孫師弟就是這樣的人。”
白也點點頭。
王孫擰轉桃枝,笑道:“不要被他成名之后的那些粗鄙言論蒙蔽了,孫師弟其實是極有才情的,記得很早就有位山上長輩說過,因為他是世家子弟出身,所以有公子哥氣,在玄都觀修道有成,有仙氣,時常獨自游歷江湖,有豪俠氣,十分精通詩詞曲賦,有才子氣。”
白也會心一笑。
王孫笑道:“師弟自稱他在修道小成之際的待人接物,有‘上中下’的三字獨門秘訣。”
白也問道:“何解?”
王孫緩緩說道:“去那權勢熏天的富貴叢中,或是置身于得道高真扎堆的酒宴,他必然高坐主位,氣勢凌人。與道官連銜奏事,抑或是與朋友在在字畫上邊題款,他必然署名于末尾。看待修行一事,既不出頭,也不墊底,在天地之間,生死之間,我輩僥幸居中,他說得有一份平常心。”
白也說道:“有道理。”
王孫拿桃枝耍了幾手里花和外花,說道:“我們剛修道那會兒,偷偷出門打過一場群架,打輸了,不敢回立即道觀,就在外邊隨便逛蕩,期間在一處京城,曾經遇到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乞婆,孫師弟就將身上銀錢都贈予對方,問她姓名籍貫,家鄉風物,為何流離失所。他們一聊就是小半個時辰,從頭到尾,我都看不出師弟臉上有任何不耐煩的神色。”
白也說道:“我不如孫道長。”
林間溪澗,水面飄滿了桃花瓣。
白也問了一個大煞風景的問題,“你到底喜不喜歡孫道長?”
王孫愁眉不展,“我也不喜歡一個不喜歡孫師弟的自己,可就是不喜歡,有什么辦法呢。”
白也看那蜿蜿蜒蜒的一條桃花流水,感慨道:“緣愁似個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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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老聾兒第一次做客黃湖山,想要邀請劉叉去花影峰那邊講一講劍術,內容隨便講,哪怕只是走個過場,敷衍幾句都行,到底也能為后學們提一提心氣,何況多見識一位殺力卓絕的飛升境,更多知曉幾分修行路上的天高地厚。
老聾兒也會擔心不受待見,吃個閉門羹,只是不親自走一趟黃湖山,與劉叉當面討要個確切說法,總是難以死心。
好在劉叉雖說對這位同族劍修視而不見,倒是沒有趕人,只是坐在竹椅上邊,自顧自搓餌拋竿,全然將老聾兒晾在一邊。如此軟綿的逐客令,老聾兒豈會當真,在落魄山時日一久,好歹學得些許真傳。
將劉叉騙去傳道是不成了,老聾兒心中大致有數,便想要借此機會,與劉叉說幾句“家鄉話”。
劉叉自然跟老聾兒沒什么可聊的,只是覺得對方在大驪京城外的雨后官道,出劍不俗。
老聾兒試探性說道:“進山出山皆有緣法,既然到了落魄山地界,劉先生能否為花影峰講課一次,替那些年輕后生們指點幾句?”
劉叉淡然道:“甘棠,少說幾句討巧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