仙霞朱氏那女子,看了眼那位御風懸停的青衫劍仙,收回視線后,與一旁正在飛快翻閱詩集的密云謝氏俊俏公子哥,輕聲問道:“謝緣,你覺得此人年紀多大?”
謝緣正忙著從那部心愛詩集當中尋找靈感,吟詩一事,最講究他山之石可以攻玉,給女子打斷了詩興,他哀嘆一聲,抬起頭,看了眼遠處的黃衣老者,隨口說道:“怎么都該是活了幾千年的高齡了。”
女子氣笑道:“不是說他!”
謝緣呆了一呆,哈哈笑道:“你說那位兼修雷法的青衫劍仙啊,要我猜啊,至多百歲,與那金甲洲的‘劍仙徐君’差不多,都是咱們浩然應運而生的劍道大才,不過咱們眼前這位,更年輕些。”
老劍修于樾聽得直翻白眼,憋得難受,又不好與謝緣直說真相,眼前這位青衫劍修,就是你這小瓜皮心心念念的那位隱官,那個讓你謝緣高呼“見面需要俯首拜三拜”的那個人。
浩然天下最頂尖的豪閥,尤其是涉及跨洲渡船去往倒懸山、與劍氣長城有商貿往來的門閥世族,對于那個曾經現身春幡齋議事堂的年輕隱官,其實或多或少都有了解,但是所知不多,十分粗略,因為劍氣長城那邊管得太嚴,比如皚皚洲密云謝氏,就只能通過各種山上渠道,尤其是與劉氏世代交好、姻親不斷的緣故,得知那位接替蕭愻位置的末代隱官,很會做生意之外,而且氣勢極重,首次現身倒懸山,身邊就跟著一大撥本土和外鄉劍仙,那可是十數位戰功累累的實打實劍仙!
李寶瓶原本有些擔心李槐,會不會被那場山巔斗法給波及,不料李槐跟個沒事人一樣,穩穩當當站在原地,一個人在那邊嘀嘀咕咕,念念有詞。
完蛋了,打輸了還好說,大不了拉著嫩道人腳底抹油,實在不行,反正有陳平安在,只要躲在陳平安身后,萬事好說。
可這要是打贏了,給陳平安幫倒忙不說,嫩道人豈不是要山上結仇?再連累自己被人盯著,江湖上只有千日做賊,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。
所以李槐試探性用心聲言語道:“嫩老哥,咱們能不能認輸啊?不然以后行走江湖,我每天都要提心吊膽,擔心吃悶棍。”
嫩道人如遭雷擊,硬著頭皮,假裝沒聽見李大爺的暗示。
老子這場架打得不痛不癢,手還沒熱呢!
嫩道人手上動作愈發,狠辣出刀,雷霆萬鈞。
逼著那個飛升境要么跪下磕頭,認輸才有誠意,要么干脆去往對方的小天地,酣暢淋漓廝殺一場。
再一想,嫩道人好像又挨了一記天劫,他娘的,如今自己這小天地,他與李槐,當然隨便言語。只是李槐,怎么可以無視天地重重禁制,與自己說話?
大爺就是大爺。
難道是老瞎子傳授的某種秘法?可李槐明明親口說過,他就沒跟老瞎子學一招半式。
李槐見那嫩道人沒聽著自己的言語,只好轉去與李寶瓶問道:“寶瓶,咋辦?”
李寶瓶說道:“這位前輩,會收手的。之后怎么辦,你不用多想,前輩自會處理妥當。”
李槐咧嘴一笑,那就放心了,給自己補了個天經地義的道理,“再說了,不還有陳平安在嘛,我會怕麻煩?麻煩怕我才對!”
其實李槐的很多想法,打小就跟常人不太一樣。
比如當年李寶瓶把他的褲子丟到樹杈上,嗷嗷大哭的李槐擔心的,不是什么丟臉,會不會被羊角辮的石春嘉笑話很久,而是一條新褲子,老值錢了,穿不回家,娘親還不得心疼死,說不定就要擰他胳膊,不然不穿褲子沒啥,涼快得很吶。可是被掐胳膊,那是真會疼啊。娘親就算回頭給他再買條新褲子,家里肯定就沒錢買雞腿了,瞧他姐李柳那模樣,已經夠瘦不拉幾的了,長得還不好看,以后還怎么嫁人?所以那條高高掛在樹上的褲子一定不能丟。
再比如楊老頭,丟了幾本泛黃書籍給他,在那鼓囊囊的包裹里,太不起眼。書籍封面和前幾頁,好像都給人撕掉了,里邊很多,大概是山上術法,規矩多,這個不要學,那個不要做,這道術法有損天道功德,那門神通會被大道壓勝……學個錘子,所以挑來選去,李槐就學了那門心聲,這個好,沒啥瞎講究,學起來百無禁忌,還實用。
楊老頭給李槐留下了一封信,在信上交待了一些事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