飛劍名為“北斗”。
既是游仙詩篇當中的“玉京群真集北斗”,也是“北斗錯落寒光垂,一劍提起掃八荒”,更是那個“南斗掌生,北斗注死”的北斗。
可這把飛劍,從未現身戰場。
阿良知道,連老大劍仙那么一個不愛管閑事的,曾經都要專門將陸芝喊到城頭,問她腦子是不是進水了,為了煉化那么一把破劍,耽誤自身破境躋身飛升,劃算嗎?屁股大,就用屁股想事情啊?
因為當時阿良就蹲在一旁看熱鬧,看風景。老大劍仙學問最高的最后那句話,還是與他借鑒。
結果陸芝來了那么一句,殺妖多寡,戰功大小,老大劍仙隨便管,唯獨如何練劍一事,管不著她。
天底下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。
就像左右,想要劍術更高,劍道登頂最高處,就只能延緩破境一事。
而陸芝為了追求這把本命飛劍的極致殺力,亦是如此,只能作出取舍。
陸芝伸出手,與阿良又要了一壺酒,痛飲一口,用手背擦拭嘴角,輕聲道:“如果那場仗晚個百年再打,就好了。”
阿良笑著搖頭,打趣道:“換成我是陳平安,哪里舍得將陸姐姐讓給齊廷濟和龍象劍宗,舍了臉皮不要,都要請你去當供奉。”
陸芝說道:“所以你當不了隱官。”
阿良點頭道:“這個我承認。”
陸芝問道:“熹平,鴛鴦渚那邊散了?”
經生熹平點頭道:“陳平安打算與朋友去鸚鵡洲逛包袱齋。”
至于另外那個陳平安,已經去了泮水縣城找鄭居中,雙方游歷問津渡,就不用他說了,所有人很快都會聽說此事。
陸芝笑道:“重操舊業,老本行了。”
在所有城頭劍修和蠻荒天下王座大妖的眼皮子底下,曾經有個當時還不是隱官的外鄉人,東奔西跑,撅屁股清理戰場,讓敵我雙方都嘆為觀止。
后來,已經成了隱官的年輕劍修,覆女子面皮、穿紅戴綠,身姿婀娜,離開城頭趕赴戰場,四處撿漏戰功,裝得比女子還女子了,看似險象環生之際,還會嬌叱一聲,都不是什么怒喝一聲,躲那術法,腰肢一擰,花枝招展,法袍飄蕩,美若花開……
所以從頭到尾都沒有泄露身份,最后還是直言快語的陸芝一語道破天機,在那之后,陸芝再想買酒,就只能托朋友幫忙,因為酒鋪那邊得了二掌柜的旨意,陸大劍仙買酒,價格得翻一番。陸芝總不好跟酒鋪的那些一根筋的伙計、孩子計較什么。再說了,能夠讓陳平安沒臉走出避暑行宮,其實多花幾個神仙錢,真不算什么,只是陸芝平時兜里真沒幾個錢,都拿去填那把本命飛劍“北斗”的無底洞了。
阿良也知道,陸芝之所以不計代價煉化那把飛劍“北斗”,是奔著城頭刻字去的。
就像她早已打定主意,刻完字就走。
對于陸芝而言,一個擁有那把飛劍的仙人境劍修,劍斬飛升境大妖,尤其是她心目中的王座大妖,要比少了那把飛劍的“一般”飛升境劍修,把握更大。
浩然天下的練氣士,肯定不會理解陸芝的這種偏執。
境界不要?為了留個名字就死了?
阿良理解。
陸芝希望劍氣長城的城頭上,曾經有一位女子劍修,在此刻字。她不希望刻字之人,全是男人。
這樣的陸芝,怎么就不好看了?
她很好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