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赤誠走到了半山腰一處鸚鵡洲府邸門口,重重扣響鋪首門環。
走出一位怯生生的女子,自家長輩和幾位山上好友,一個個如臨大敵,不敢出門來見這位白帝城柳道醇,最后就讓她來了。
至于那個青衫劍仙,還有那個嫩道人,年輕女修更是看都不敢看一眼,她哪怕出身門宗門譜牒,可是面對這些個能夠與大宗之主掰手腕的兇悍之輩,她哪敢造次。
柳赤誠微笑道:“這位姑娘,我與你家長輩是摯友,你能不能讓出宅子,我要借貴地一用,款待朋友。”
那位女修使勁點頭。師父說只要這柳道醇開口,什么都可以答應。
柳赤誠雙指捏出一顆谷雨錢,“姑娘,收下谷雨錢后,記得還我兩顆小暑錢。”
她一雙眼眸里邊滿是疑惑,只是不敢不從,收下那顆谷雨錢后,她再從袖子里摸出兩顆小暑錢,戰戰兢兢,交給這位大名鼎鼎的琉璃閣閣主。
柳赤誠笑道:“天下美色,若是十顆小暑為滿,姑娘就有八錢姿容了,今天得見,姻緣不淺,讓小生眼目一新,大飽眼福,敢問姑娘芳名,家住何方,何處修行,如今有無道侶……”
陳平安來到柳赤誠身邊,直接一巴掌摔在他后腦勺上,再與那年輕女修歉意說道:“叨擾了。”
如果早知道柳赤誠是這么個山上好友遍天下,自己就不開口了。
那女子搖搖頭,一言不發,只是讓出門口道路。
宅子里邊的修士,已經從側門離開,都沒敢御風,與那年輕女修在渡口匯合,乘坐渡船直接離開了鸚鵡洲。
女子惴惴,師父卻心聲笑道:“立了一功,回頭祖師堂那邊會記錄在冊的。”
進了宅子,在一處柏樹森森的僻靜庭院,陳平安先從袖子里邊拿出那只魚簍,再打開咫尺物,動作嫻熟取出了家伙什,當起了廚子,準備給李寶瓶和李槐露一手。
李槐和嫩道人搬來了桌椅凳,柳赤誠取出了幾壺仙家酒釀。
一桌子飯菜,幾條鴛鴦渚金色鯉魚,清蒸紅燒燉魚都有,色香味俱全。
陳平安笑問道:“如何?”
李寶瓶點頭道:“美味。”
李槐說道:“比裴錢手藝好多了。”
柳赤誠和嫩道人對視一眼,都覺得必須拿出一點風骨,不說那昧良心的言語。
陳平安瞥了眼那兩個好吃到成為啞巴的家伙,點點頭,心滿意足,可能這就是大美無言。
酒足飯飽,陳平安已經放下筷子,李寶瓶依舊在細嚼慢咽,李槐還在那邊狼吞虎咽。
李槐突然有些難為情,湊近陳平安,壓低嗓音說道:“陳平安,我也是看過幾本書的,能不能與你胡亂掰扯個書上道理?要是不對,你聽過就算。”
陳平安笑道:“當然可以,你盡管說。”
李槐好像還是很沒底氣,只敢聚音成線,偷偷與陳平安說道:“書上說當一個人既有高世之功,又有獨知之慮,就會活得比較累,因為對外勞力,對內勞心,你如今身份頭銜一大堆,所以我希望你平時能夠找幾個寬心的法子,比如……喜歡釣魚就很好。”
這個儒衫青年,此刻眼睛里,滿是擔心。
李槐從來就不擅長與人講道理,今天算是盡最大努力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