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句話沒說出口,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,可能是世道和生活,由不得那個孩子、后來的少年怕麻煩。
陳平安點點頭,然后笑道:“我只是二掌柜,大掌柜是疊嶂姑娘。”
然后再與先生聊了聊疊嶂與那位儒家君子的事情。
老秀才聽得聚精會神,聊這個,倍精神。畢竟自家文脈,奇了怪哉,如果不是這個關門弟子“別開生面”,那就全他娘是光棍啊。
回了涼亭里邊,老秀才雙手負后轉圈圈,偶爾幫著君倩指點一二。
陳平安與那個小精怪坐在一起,不知為何,這個論輩分是自己師侄的小家伙,好像有些緊張。
君倩師兄的開山大弟子,真名鄭佑,只是妖族修士,真名一事,至關重要,所以鄭佑在他師父的提醒下,前不久剛給自己取了個名字,叫鄭又乾,說是那本讓自己走上修行路的仙家秘籍里邊,按照序文,學問都出自乾卦,而且編書的那位仙師,就姓鄭。既然學了仙家術法,就是承襲仙師的恩惠,是冥冥之中得了那位前輩的庇護保佑,所以小精怪就鄭重其事給自己取名鄭佑了。
再說了,不談真名,只說行走江湖的那個化名,諧音多好,真有錢呢。
以后只要有錢了,一定要回家鄉,為那個姓鄭的仙師,好好的修墓立碑。
陳平安聽君倩師兄說,這小家伙喜歡讀書識字,還是個小暴脾氣。
鄭又乾來自桐葉洲的羽化福地。在那處福地,如果有練氣士結金丹,就可以“羽化飛升”,曾經屬于一座“上宗仙班”典型經營不善的下等福地。因為宗門底蘊不夠,將羽化福地提升為中等品秩,實在有心無力,一旦勉強行事,很容易連累宗門被拖垮,為他人作嫁衣裳。
鄭又乾顫聲道:“隱官大人。”
陳平安笑道:“喊小師叔好了。”
鄭又乾雙手握拳,手心滿是汗水,繃著臉點頭道:“好的,隱官小師叔。”
陳平安愈發奇怪,也有些擔心,就立即心聲詢問,“君倩師兄,是我承載大妖真名的緣故,所以鄭又乾很怕我?”
劉十六搖頭笑道:“不是,你現在收斂得不錯,鄭又乾如今的修為,根本察覺不到。只是這孩子膽子天生就小,先前我帶著他游歷蠻荒天下,在那邊聽說了不少關于你的事跡,什么南綬臣北隱官,出劍陰險,殺妖如麻,只要逮著個妖族修士,不是當頭劈砍,就是攔腰斬斷,還有什么在戰場上最喜歡將對手生吞活剝了……鄭又乾一聽說你就是那位隱官,最后見了劍氣長城遺址,就更怕你了。嘴上說著很仰慕你這個小師叔,反正真與你見了面,就是這個樣子了。差不多就是你……見著左右的心情吧。”
陳平安笑道:“我又不怕左師兄。”
左右聽到了劉十六的心聲“捎話”,點頭道:“仗著先生在,確實從不怕我。”
陳平安無奈道:“君倩師兄,不合適了。”
劉十六笑呵呵道:“我又沒跟先生告狀。”
陳平安轉頭說道:“又乾,小師叔手邊暫時沒有特別合適的見面禮,以后補上。”
鄭又乾低頭,使勁擺手道:“不用不用。”
到了文廟這邊,先前被師父安置在一座仙家客棧里邊,鬧哄哄的,都是關于這個小師叔的傳聞。
青衫劍仙,見人就揍,打架賊猛,脾氣可差。
小師叔那脾氣,憑良心講,真的好像跟爆竹差不多。
一言不合,就要拿個裝滿爆竹的大籮筐,往人頭上一悶,噼里啪啦的,誰吃得消?
陳平安笑道:“又乾,你是不是在外邊,聽了些關于小師叔的不實傳聞?”
小家伙低下頭后,就沒再抬起頭,只是期間迅速轉過頭,擦了擦汗水而已。
這會兒聽見了小師叔的問話,笑容尷尬萬分,撒謊肯定不行,可要不說謊,難道直說啊,一邊撓頭,一邊順勢擦汗。
左右笑道:“這個師叔當得很威風啊。”
老秀才一巴掌拍在左右腦袋上,“觀棋不語真君子,難怪你只有個賢人頭銜,看看李槐,才多大歲數,就是賢人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