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赴愬點點頭,雙臂環胸,轉頭望向屋外的云海滔滔,“生平最后一拳,老子要在蠻荒遞出。”
北俱蘆洲不該只有劍修遞劍。
最少得有我王赴愬的拳落在那邊的山河,與韓槐子這些劍修的昔年劍光作伴,才不寂寞。
渡船屋外,有白云過去。
白云人生,過去就過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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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一條渡船上,可能是浩然天下最有錢的一家人,正在算一筆賬。
因為陳平安主動要求擔任皚皚洲劉氏的不記名客卿。
供奉客卿的俸祿、薪水,劉氏按例每十年發一次,因為品秩高低不同,神仙錢相差懸殊。
玉璞境劍修。止境武夫。隱官。數座天下的年輕十人之一。
文圣一脈的關門弟子,左右的師弟,劉十六的師弟,裴錢的師父。
落魄山宗主,連勝云杪、蔣龍驤、馬癯仙三場,打得曹慈鼻青臉腫……
這就是劉幽州的算賬。
婦人很是欣慰,兒子的算盤,打得很精明。
既然媳婦兒子都覺得該這么做,劉聚寶就沒有異議了,這個財神爺嗓音輕柔,笑問道:“這次在鸚鵡洲包袱齋,花了多少錢?”
婦人一臉迷糊,“啊?”
她記這個做什么。不是給你丟臉嗎?
劉聚寶翹起大拇指,抵住額頭,“花錢多少沒關系,可粗略記賬這種事情,還是要的啊。”
霎時間,婦人一雙靈秀水潤的眼眸里邊,立即就有了幽怨,對不起,委屈,埋怨,傷心,后悔,是你錯了……
如那山水畫,層層疊疊的顏色,最后加在一起,仿佛便是一句無聲言語:不該嫁給你的,你快說幾句好話聽聽。
劉聚寶這輩子最受不得這般風景。
看了片刻之后,劉聚寶笑道:“行吧,那就下次再說。”
婦人點點頭,一轉頭,與兒子閑聊起來,哪有先前半點模樣。
劉聚寶卻無所謂。
好似一片彩云聚散眼眸中。
這不是美景,什么是?
他之所以有此問,便是欲想見此景。
劉幽州對此早就習以為常,爹娘總是這樣,膩歪得很。
哪怕在山上,劉幽州的出現,都算典型的晚來得子。所以真是萬千寵愛在一身。
劉幽州在少年時,與父親曾經有過一場開誠布公的男人對話。
實在是家族里邊,有太多那樣雞飛狗跳的事情了,家家戶戶,沒錢有沒錢的難堪,有錢也有有錢的吵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