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竹皇,不如你先將袁真頁從你家山水譜牒上除名?然后我再辛苦一點,親手幫你清理門戶好了,你覺得可不可行?”
竹皇心中震怒不已,以至于猛然站起身,咬牙切齒道:“陳平安,你覺得呢?!”
只見那人氣定神閑,笑著點頭道:“我覺得可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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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線峰臺階上,劉羨陽剛剛收起一輪明月在袖中,晃了晃袖子,滿載而歸,不虛此行,回頭好送給余姑娘,蚊子腿也是肉嘛。
而在那處玄之又玄的古戰場,女子鬼物問道:“你在明處,還有個落魄山的陳平安,躲在暗處,對不對?”
劉羨陽笑著不說話。我跟你又不熟,沒必要掏心掏肺。
她驀然臉龐扭曲,布滿猙獰神色,卻是怒其不爭的眼神,怒道:“你們如此潦草問劍,意義何在?!”
劉羨陽被她問得有些懵。
就像一個惡貫滿盈的兇寇,臨死之前,突然問那行俠仗義的大俠,打死我就夠了嗎?
就算不夠,我也不能打死你兩次啊。
司徒文英好像瘋了一般,開始說瘋話,“除了我,你們此次問劍,還能殺掉誰?竹皇,夏遠翠,陶煙波,晏礎,這些個老王八蛋,最后到底有幾人會被打斷大道根本?正陽山當真會傷筋動骨嗎?難道你們就不知道,正陽山這幫老不死的,最擅長之事,就是隱忍不發,就是這么一年一年,熬死了風雷園李摶景,熬出了一個宗字頭,如今連下宗都快有了!”
只是她很快頹然。
事實上,兩個年輕劍修,好像都還沒到五十歲,能夠如此問劍正陽山,已經很不容易了,堪稱壯舉。
雖有遺憾,大快人心。
上梁不正下梁歪,祖師,傳道人,親傳,再傳,正陽山只會永遠是正陽山。
道貌岸然,知道內幕的外人,就只是知道了。至多是像那風雪廟大鯢溝秦老祖那般,言語惡心正陽山幾句。
可惜世間再無李摶景。
這個既有劍修肝腸如雪、但是藏污納垢更多的正陽山,開山兩千六百年,永遠都是陰謀詭計占據主位,就像這些“劍術”,才是真正卻無形的祖師堂頭把交椅。
而且撥云峰、翩躚峰這樣門風極正的山頭,以前祖師堂議事,哪次不是一個個先行離場?隨著正陽山的蒸蒸日上,注定只會越來越淪為傀儡角色,這些真正的純粹劍修,他們每一次問心無愧的出劍,都藏著祖師堂極其功利的謀劃,所有劍修不惜命的遞劍,一場場在山外,看似慷慨激昂的舍生忘死,其實都是祖師堂里邊的買賣和算計。最后得利最多的,反而是那些不用出劍的劍修。
所有曾經上山之時,都還朝氣勃勃的少年少女,可能最終都會變成下一個陶煙波,晏礎,冷綺,倪月蓉。
劉羨陽神色尷尬。
主要是這位前輩女修,好像比他這個尋仇的外人,更像是正陽山的生死大敵,他有些不適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