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師父。”
“干啥?”
“真別說,你老人家真是一條漢子,以前總覺得你吹牛,不是年少英俊,仰慕你的女俠仙子無數,就是為人硬氣,能讓國師都要高看一眼,這會兒我看八成都是真的了,以后你再嘮叨那些老黃歷,我肯定不會當做耳旁風了。”
“閉嘴,喝你的酒。”
“師父,我覺得吧,照目前這個情形發展下去,下次咱倆攔的人,得是至圣先師了吧?”
“滾一邊去!”
“師父你跟我急眼做啥啊,虧得我提醒他是禮圣。”
“來點鹽花生。”
人云亦云樓外邊的庭院,小院幽靜,尋常材質的青石板,院子兩邊角落,分別栽有幾叢翠綠欲滴的芭蕉,一棵孤零零的老瘦梅樹,不曲不欹,直而無姿。
四人圍坐石桌,輩分最小的曹晴朗和裴錢就站著。
曹晴朗站在自己先生身后,裴錢則站在師娘身邊。
陳平安取出了一壇百花釀和四只花神杯。
禮圣笑道:“竟然是百花釀,好多年沒喝上了。”
老秀才起身道:“平安,你坐著,坐著就好了,我來為禮圣倒酒。”
“先生,這種事情我來做就行了。”
“不用不用,你好不容易回了家鄉,還是每天殫精竭慮,半點沒個閑,不是替太平山看守山門,跟人起了沖突,連仙人都招惹了,多吃力不討好的事兒,還要幫著正陽山清理門戶,換一換風氣,一趟文廟之行,都不說別的,只是打了個照面,就入了酈老夫子的法眼,那老古董是怎么個眼高于頂,怎么個說話帶刺,說實話,連我都怵他,如今你又來這大驪京城,幫忙梳理脈絡,力所能及地查漏補缺,結果倒好,給恩將仇報了不是,就沒個片刻省心的時候,先生瞧著心疼,要是再不為你做點雞毛蒜皮的小事,先生心里邊,不得勁!”
禮圣看著爭執不下的兩位,微笑道:“不如我來倒酒?”
至于老秀才的陰陽怪氣和含沙射影,習慣就好。早年文廟議事,老秀才可沒少說,反正一條文脈就他一人在場,隨便噴唾沫,都沒個誤傷的顧慮。
老秀才悻悻然坐回位置,由著關門弟子倒酒,依次是客人禮圣,自家先生,寧丫頭,陳平安自己。
喝酒之前,禮圣說道:“稍等片刻,回去兩趟。”
老秀才急匆匆道:“禮圣何必如此。”
只是電光火石之間,老秀才就只有一聲嘆息,再不言語什么。
阻攔個屁啊,就只是這么個眨眼功夫,禮圣其實“回去”皆已做成,最終回到了“當下”。
逆流光陰長河,推本追源,溯洄從之,道阻且長,是謂“回”。
沿著光陰長河,同一方向,順水遠游,快過流水,是為“去”。
禮圣微笑道:“并無遺患,你很小心。”
既然說的是那個粹然神性的陳平安,當然就是說眼前這個陳平安了,其實并無兩樣。
陳平安起身作揖致謝道:“辛苦禮圣先生了。”
老秀才小心翼翼問道:“禮圣,方才去了多遠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