宜其民和年豐,五谷豐茂,屬神降之吉、大年之歲也。
崔東山豈能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,恨不得帶著老道人一同踏遍自家所有山頭的綠水青山!
做人嘛,就得這么腳踏實地。
老觀主搖搖頭,“這么簡單的盈虧之道,需要我來教你繡虎?”
崔東山眼神哀怨,拿袖子來回抹桌子,“前輩又罵人。”
老觀主滿臉譏諷,“活該你去當那陳平安的學生,也不嫌丟人現眼。”
崔東山瞬間神采飛揚,“老觀主咋個又夸上人了,讓我都有點措不及防了。”
老觀主懶得與這個腦子拎不清的家伙廢話,冷不丁轉入正題,開門見山說道:“龍須河畔的那片青崖,貧道要帶走,如今那邊的地界,名義上歸誰?大驪宋氏?還是那個依舊頂著個圣人頭銜的阮邛?”
大驪朝廷的話,好說,貧道這趟游歷驪珠洞天遺址,走了這幾步路,就已經算是補償了,細水流長,恩澤綿延。
如果是身為山上修士的阮邛,擁有這條龍須河山水地界的歸屬,就隨手與他做筆買賣好了。
為何給阮邛這個面子,當然還是他那個女兒阮秀的關系。
依仗境界,強取豪奪?
如此行事,跌份不說,關鍵還是要講究一個天道循環。
一個修道之士,只要年月活得足夠久,就會真真切切明白一個道理,欠了債,就必然需要還債。
除了像是三教祖師那樣的一家之主,整座天下都是自家的一畝三分地,則兩說。
再次一等的地盤,就是一座座福地洞天了,類似老觀主在自家的藕花福地。
朱斂有些意外,看了眼一旁的崔東山。
崔東山神色無奈,對朱斂搖搖頭。是自己看走眼了,丟了個大漏,之前崔東山真沒看出那塊青色石崖有何神異。
不然早知如此,早就給崔東山搬到落魄山上當塊風水石了,能讓這個臭牛鼻子老道都相中的物件,傻子都知道價值連城。
不過做人不怕犯錯,改錯和補救,就是做人的本事所在。
崔東山伸長脖子,望向那條河水,開始算賬,“龍須河,最早就是條小溪澗,如果沒記錯,就叫浯溪,而早年的浯溪陳氏,又是驪珠洞天的頭等大姓,只是后來落魄了,巧了巧了,我家先生,祖上剛好有塊田地在那邊,真要計較起來,可不就是咱們落魄山的家業……至于田契嘛,若是老觀主想看,回頭我就去翻找出來……”
當然是崔東山在胡說八道,老觀主哪里是好糊弄的,直接分出三粒心神,分別去了趟郡城和縣衙的戶房,以及龍州窯務督造署,迅速翻閱了一遍戶籍田契,甚至將那條古稱浯溪的龍須河,河道變遷、田地,都一并仔細推衍了一番。
世間人事,云蒸礎潤,來龍去脈,有跡可循。
老觀主收回心神,微皺眉頭,看了眼河邊鐵匠鋪子,劉羨陽,一個年紀輕輕的玉璞境劍修。
崔東山恍然大悟,撫掌而笑,“明白了,難怪祖師爺當年游歷藕花福地,會贊一句秋水瀉星河,迢迢藕花底。那我就懂了,為何賒月當初會被故意丟到這邊,原來這就是她未來破境和合道契機所在,說不得那座青崖就是一塊月宮鏡,好個奇哉一片石,青崖聚云根!疑是太古月,團圓墜于此。老觀主,被我猜中了,是也不是?”
老觀主說道:“你去幫貧道與那劍修開個價。”
與這個喜歡夢游的年輕人,還是少點牽扯為好,自然不是忌憚一個劍修,而是擔心一著不慎,被某尊遠古神靈在萬年之前,循著脈絡找到尚未得道的“自己”,豈不是萬事皆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