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曹老弟,我見你面善,也不與你兜圈子,不妨與竇老哥說句透底的話,你該不會是大驪京城工部的官員吧?表面上垂釣自娛,事實上是勘驗山川河流?官兒大不大,老哥看人的眼光,一直不差,看老弟你這一身官氣,嘖嘖,不小,真真不小,得是一司主事起步吧?以后職掌一司,我看問題不大。”
“如果我沒猜錯,曹老弟是京城篪兒街出身,是那大驪將種門戶的年輕俊彥,所以擔任過大驪邊軍的隨軍修士,等到戰事結束,就順勢從大驪鐵騎轉任工部任職當差?是也不是?!”
“再看曹老弟這一身山水相貌,錯不了,絕對錯不了,只是不知道如今是在那京城工部衙門的虞部、還是水部高就?”
工部這兩司郎官,掌天下川瀆山澤、官驛橋梁、堰堤河渠一切政令事務,不可謂不位高權重。
陳平安一直沒有搭話。
這位竇山神要是去擺算命攤子,會餓死的。
竇淹猶不死心,“曹老弟,要是能給工部郎官,當然侍郎老爺更好了,只需幫忙遞句話,不管成與不成,以后再來疊云嶺,就是我竇淹的座上賓。”
陳平安搖頭道:“竇山神想岔了,我不是什么大驪官員。”
竇淹小聲問道:“難道曹老弟是大驪欽天監的青烏先生?”
陳平安還是搖頭,很快釣起一條鱸魚,伸手攥住,輕輕拋入魚簍。
竇淹拍手叫好,“曹老弟手氣不錯,看來是真的與跳波河有緣。”
為了朋友,這位竇山神真是什么老臉都不要了。
其實往日里,無論是山水官場的同僚,甚至是管著數州數十府縣山水的頂頭上司,那位督城隍爺,竇淹都不曾如此低三下氣賠笑臉。
是篤定這位氣態不俗的曹仙師,是那出身大驪京城篪兒街、或是意遲巷的工部官員了。
大驪官員,不管官大官小,雖然難打交道,比如這次江河改道,疊云嶺在內的諸多山神祠廟、江河水府,那些早早備好的佳釀、陪酒美人,都沒能派上用場,那些大驪官員根本就不去做客,但是具體落實在那些公事上,還是很上心的,各司其職,有條不紊,做事情極有章法。
什么樣的人,交什么樣的朋友。
陳平安大致心里有數了,以心聲問道:“聽說岑河伯的朋友不多,除了竇山神之外,屈指可數,不知道朋友當中,有無一個姓崔的老人?”
“沒有。”
“老人姓崔,是位純粹武夫。”
“不認識,與江湖人一向沒什么往來。”
陳平安繼續說道:“那位崔老爺子,曾經悉心教過我拳法,不過覺得我資質不行,就沒正式收為弟子,所以我只能算是崔老前輩一個不記名的拳法徒弟。”
在落魄山竹樓那邊,老人可從不跟陳平安聊什么往事,像崔誠與跳波河岑文倩是好友這種事情,還是老人與暖樹她們閑聊,陳平安再通過落魄山右護法這位耳報神的通風報信,才得以知曉。
說來奇怪,崔誠在陳平安這邊,從沒什么好臉色,但是到了暖樹和小米粒那邊,和藹得不像話。
岑文倩沉默片刻,“曹仙師真會說笑,一個修道有成的山上神仙,竟然跑去練拳,學些武把式,豈不是空耗光陰,浪費仙材?曹仙師就不怕家族和山中長輩埋怨一句不務正業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