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平安道了一聲謝,大大方方將印章收入袖中。
陸沉又提起了那件得自玉版城的珊瑚筆架,言語都沒怎么拐彎抹角,直接讓隱官大人開個價,由此可見,白玉京三掌教對此物志在必得。
陳平安似乎對此物并不看重,可有可無,并不拒絕買賣一事,只是讓陸沉先開價,而且就一口價,價錢合適就賣,不合適就別再糾纏了,以后放在落魄山那邊吃灰塵好了。
陸沉反而頭疼。
而且跟陳平安打交道久了,知道他可沒有待價而沽的念頭,說不賣就真不賣的。
陳平安見陸沉一臉為難,笑問道:“開價之前,不如聊聊珊瑚筆架的來歷?”
陸沉干笑道:“鮮艷欲滴,色澤動人,玲瓏可愛,誰瞧見了不心生喜歡,貧道也就是兜里神仙錢不夠,不然哪里舍得為他人作嫁衣裳,為琳瑯樓那位好友幫忙購買此物。”
陳平安隨口問道:“難道這件珊瑚筆架,還是東海龍宮的水殿舊藏?”
就像山下民間的古董買賣,除了
(本章未完,請翻頁)
講究一個名家遞藏的傳承有序,如果是宮里頭流落出來的老物件,當然身價更高。
陸沉沒有藏掖,直截了當道:“好眼力,確實是龍宮舊藏,可以算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文房清供。而且還是一件龍宮‘木作’里邊的瘦山樣,琢水屬寶物作山樣,當然就顯得十分罕見了。這就像水德立國的大驪王朝,在京城留下了一座火神廟,獨一份。未必是火神廟本身有何稀罕,而是火神廟在大驪京城,就很值錢了。”
“海月掛珊瑚,枝枝撐著月。”
陳平安點點頭,“由此推斷,此物最少有三五千年的年齡了,是很值錢。不過珊瑚筆架與那白玉京琳瑯樓,又能有什么淵源?”
天下蛟龍之屬,幾乎全部劃分給了浩然天下,歸儒家文廟管轄。
西方佛國那邊的蛟龍,數量不多,無一例外,都成了佛門護法,不算在蛟龍之列了。
“琳瑯樓有一幅《珊瑚帖》,意氣-淋漓,堪稱神品,傳言墨彩灼目,畫珊瑚一枝,旁書‘金坐’二字,奇絕。傳聞東海珊瑚枝,最可貴之處,猶有一句讖語,‘萬年珊瑚枝上玉花開’,所開之花,被譽為五色筆頭花,就是后世妙筆生花的由來之一。”
陸沉娓娓道來道:“最關鍵的,是那書畫長卷里邊,其實藏著一座品秩不低的古老龍宮遺址,雖然比不得四海龍君的府邸,差得也不會太遠了。至于是誰,竟然能夠讓龍宮納入一幅字帖之內,無從知曉了,有說是那位三山九侯先生的手筆,貧道反正是沒親眼見過字帖,那個王洞之吝嗇得很,誰都不給看,貧道也就無法推衍一二,只知道琳瑯樓那邊始終無法打破山水禁制,倒是可以確定一事,玉版城的那只珊瑚筆架,極有可能就是那把失傳已久的鑰匙。”
陳平安點頭道:“那就得按照半座龍宮算賬了。”
陸沉大義凜然道:“必須的。”
反正不是花自己的錢,不心疼。
陸沉想起一些陳年舊事,唏噓不已,反正閑著也是閑著,就當起了說書先生,說遙想當年,天地中央,八極之地,九垓同風。
只說那浩然天下的四海龍君都還在,身居高位,執掌海陸水運,層出不窮的龍裔之屬,大瀆江河里邊水族無數,很熱鬧的,每逢山上修士與水族山水重逢,全是事端,經常吵架,一言不合就打架,打完架再換個地兒繼續吵,給后世留下了無數的志怪軼事。
大哉滄海何茫茫,天地萬寶蘊藏其中,名義上都屬于那些大小龍宮、水仙府邸,世間真龍確有喜好搜刮天材地寶的習俗,每一座龍宮水府,就是一處寶庫,上古四海水域,其中又以東海為首,水域最為廣袤無垠,海底尤其盛產玉樹、珊瑚,品相最好。
陸地上的仙師們紛紛入海尋寶,砍伐玉樹,攀折無數,珊瑚有盡采無窮嘛,于是諸位龍君便會登岸訴苦,喋喋不休,似怕龍宮寶藏空。還有什么東海金鯉一口吞卻海,率領麾下百萬水族,揭竿而起,要造四海龍君的反。此外還有什么龍女曬衣,什么書生夢游水府,成為名副其實的乘龍快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