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陌聞言頗為驚訝,哪怕仙尉道這個聽途說來的說法有些夸張,水分頗大,可即便打個對折……所以小陌想了想,保險起見,看來自己得早早備好禮物了,免得在魏山君那邊落個“小氣摳門”的評價。
委實是為難自家公子了,攤上這么個不是易于之輩的鄰居。
仙尉望向街上某處,說道:“小陌,你瞧那個車夫,一看就是個老當益壯的練家子,瞧瞧那兩條胳膊鼓起的肌肉,我估摸著一拳下去,能把桌子打穿,打在人身上,還不得……吐滿一酒壺的鮮血?小陌,你雖然是個半路仙師,終究不如我走慣了江湖,以后遇到這種人,一定要小心再小心,繞道而行為妙。”
一輛馬車旁邊,站著個老車夫,雙臂環胸打著盹,察覺到巷口那邊的視線,老車夫睜開眼,那個蹲著喝酒的家伙,就是個柳筋境練氣士,但是那個黃帽青鞋的修士,好像是落魄山的供奉,剛剛在刑部那邊錄檔,成為大驪三等供奉,道號喜燭、名叫陌生?反正是張新面孔,先前陪著某個家伙一起走了趟皇宮,在那邊鬧出不小的動靜,境界應該不會太低。
老車夫打算以望氣神通,一探究竟,看看能否辨認出對方的大致根腳、道行深淺。
老子就是瞅一眼,咋的?
要想不給人瞧,那就別出門啊。
小陌以心聲微笑道:“前輩擅自窺探他人氣機,這就不合乎規矩了吧。”
遠古雷部諸司,在舊天庭屬部中,勢力頗大,負責驅海移岳,推遷四時,升降陰陽,持物之權衡,司生司殺。尤其是負責實施刑罰的雷部斬勘之司,受刑者無論是失職神靈、違例地仙還是犯上作亂的蛟龍精怪之屬,一律先斬其神,再勘其形,讓其形銷骨立,以致勘形震尸,使之崩裂元神盡碎。
老車夫微微訝異,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燈。
既然對方已經有所警惕,老車夫就沒有繼續運轉本命神通,只是隨口問道:“是劍修?從哪兒來的,中土文廟配給陳平安的護道人?還是來自劍氣長城名聲不顯的刑官一脈?”
“我確是劍修。至于來自何方,既然當下與前輩還不熟悉,更不是什么朋友,未可拋卻一片心,就不多聊了。”
小陌依舊面帶笑意,“只是勞煩前輩對我家公子尊敬些,最好不要直呼其名,比如稱呼為陳先生,或是陳山主,都無大礙。”
老車夫被逗樂了,說話酸不拉幾的,跟誰學的臭毛病,即便是那個姓陳的小娃兒,好像跟自己聊天,也不至于如此拽文吧。
況且什么時候一個上五境劍修,如此跌份了?做什么不好,跑去給一個才四十來歲的小年輕當狗腿跟班?
不過老車夫如今說話做事,都謹慎多了,試探性問道:“陸氏那個算卦的,是被你砍傷的?”
小陌問道:“聽前輩的意思,是想要與我熟悉熟悉?”
想要與劍修熟悉交心,當然唯有問劍與領劍。
老車夫差點就沒管住自己的暴脾氣。
那個黃帽青鞋的家伙,瞧那溫吞樣,說話不急不緩,不知為何,總覺得此人比陳平安更欠揍,
只是想到先前在火神廟花棚那邊,剛剛給老秀才收拾了一通,老車夫就深呼吸一口氣,不再言語,重新閉目養神。
小陌笑問道:“前輩脾氣何時變得這么好了?”
老車夫置若罔聞。
小陌伸手扶了扶頭頂黃帽,微笑道:“早年那玉樞院斬勘司,雷電交加,何等氣勢恢宏,震耳欲聾,見者心顫。”
老車夫驀然睜眼,死死盯住那個翻開老黃歷的“年輕”修士,以心聲叱問對方,如雷霆震動,“說!你是何方神圣?!”
小陌笑了笑,“就是個籍籍無名的小人物。”
就只是曾與雷部一府兩院的主官神靈問過劍。
仙尉一個麻溜兒起身,快步跑到巷子里邊,只是不忘轉頭提醒道:“小陌小陌,那個上了歲數的車夫好像在瞪你,別打起來啊,出門在外,和氣生財。”
老車夫嘆了口氣,重新閉眼。
翻不動老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