轉念一想,她又有些揪心,莫不是對方垂涎自己的……美色?
陳平安什么誤會都扛得住,獨獨受不了這等冤枉,氣笑道:“趕緊跟隨書生過河,少想些有的沒的。”
女鬼也真的不敢多想什么了,戰戰兢兢收起那摞仙家符箓,施了個萬福,道謝一聲,快步向前,走出幾步后,竟然發現自己哪怕沒有走在書生影子中,一樣行走無礙,她忍不住停步轉頭問道:“敢問神仙老爺的道號、仙府?”
那個多瞧幾眼便有一身書卷氣的青衫刀客,卻是搖頭,“不用知道這些有的沒的。”
她猶豫了一下,眼神堅定,“奴婢誠心懇請仙師,還是說一說道號。”
只見那人拍了拍腰間狹刀,笑道:“我叫陳平安。是一名劍客。”
既是學某人,與撐傘女鬼開了個不是玩笑的玩笑。
又是說給那位郡城隍爺聽的,因為小陌那塊大驪刑部的末等無事牌,好像不是特別管用。
轉身與駕云霧的城隍爺那邊一抱拳,便施展云水身,與小陌繼續趕路。
那城隍爺與日游神和枷鎖將軍兩位佐吏,與那個自報名號的青衫客恭敬還禮過后,城隍爺按下云頭,來到岸邊,讓那本該攔路的河伯,只管為女鬼放行。
那河伯也是個犟的,即便見著了官場上司的一郡城隍,仍然非要問出個緣由,才肯讓路,城隍爺心情極好,非但不惱火,反而與河伯說了,那位青衫劍仙,正是大驪龍州落魄山的年輕山主,陳平安,一宗之主。
城隍調侃那位河伯,“天大架子了,竟然能讓一位劍仙在此停步,不得不分出些自身功德,護送一位女鬼渡河。”
河伯心中得意萬分,嘴上卻說道:“一位劍仙的境界大過天,也大不過卑職在此恪盡職守的道理。”
城隍呵呵一笑,所以這就是你在這邊當河伯、我在郡城坐鎮城隍廟的理由了。
河伯突然問道:“真是那個落魄山的陳劍仙?”
窮嘛,看不起鏡花水月,買不起山水邸報,山上消息,遠遠不如這位城隍爺靈通。只是在大小酒局上邊聽同僚和上官們經常提起,大驪王朝出了兩個四十來歲的年輕劍仙,聯手問劍一場,把正陽山的祖師堂都給拆掉了,尤其是其中那個姓陳的,脾氣差得很,用劍剁掉了那位搬山老祖的腦袋。
回頭再看那位青衫刀客的行事風格,好像與外界傳聞不太像啊。莫不是城隍爺看走眼了?
城隍點點頭,“做不得假,千真萬確。”
河伯埋怨道:“城隍爺唉,既然如此,怎么不早說,我好與陳劍仙討要一幅墨寶啊。”
城隍爺一瞪眼,“你不早說?!”
河伯不說話了,誰官大誰有理。
小陌跟著自家公子一同御風遠游,繼續趕路,問道:“公子以往出門游歷,都是這樣……?”
陳平安笑著接話道:“愛管閑事?”
小陌笑著不說話。
陳平安說道:“境界一高天地就小,好像山下都是些瑣碎事。這么說也沒錯,只是你我的一個停步,些許光陰,相差不過是你陪著我乘坐符舟悠然看山河,與我被你拽肩趕路的一點區別。可是對于別人來說,可能就是生死,大道,跪在地上磕頭求饒都避不開的劫數,是就此天各一方,還是有情人終成眷屬……”
小陌說道:“公子傳道法,小陌受教了。”
陳平安忍了又忍。
小陌說道:“聽朱老先生說,落魄山的風氣由來,歸功于公子的正本清源,以身作則。”
陳平安扯了扯嘴角,“胡說八道,跟我沒有一顆銅錢的關系。”
小陌感嘆道:“公子真是虛懷若谷。”
山間道路蜿蜒如蛇,崎嶇難行,一支車隊,皆是矮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