葉蕓蕓剛要飲酒,趕緊收起酒壺,震驚道:“陳劍仙的先生,是那位重新恢復文廟陪祀身份的文圣先生?!”
“這種事情,我敢亂說嗎?”
陳平安笑道:“葉山主,蒲山邸報一事,真的可以解禁了,如果不出意外的話,以后一個個的山上消息,就是一筆筆神仙錢了。咱們畢竟都不是只愁沒地方花錢的周首席,憑良心辛苦掙錢,不嫌錢多壓手的。”
今夜涼亭議事,對方沒說半句廢話,不曾想葉蕓蕓反而忍了再忍,她終究還是忍不住說了句廢話,“那你豈不是就是崔國師的師弟了?”
陳平安點頭道:“當然是。”
葉蕓蕓驀然而笑,“陳先生,趕早不如趕巧,我們不如下一局?!你要是贏了,別說參加下宗慶典,我給你們仙都山當個記名客卿都成。”
陳平安微笑道:“今天就算了,以后肯定有機會的。”
可能還需要先跟我的某位自稱“盡得先生棋法真傳”的得意弟子,先下幾局。
葉蕓蕓見對方貌似不愿下棋,惋惜不已,只是總不好強拉著對方手談,天底下沒有這樣的地主之誼。
得怪自己,下棋一事名聲不顯,估計是被對方嫌棄技藝不高了?
回頭她就找弟子薛懷教拳一場,老小子在山外邊下了那么多盤棋,都不說你到底是與誰學的棋?
陳平安問道:“葉山主,那幅仙人面壁圖,能否借我一看?”
葉蕓蕓點點頭,從袖中摸出一支卷軸,輕輕拋給對方。
她才發現兩人位置,在一座不大的涼亭里邊,相隔最遠的距離。
陳平安將那卷畫軸懸空身前,再將手中酒壺放在一旁,隨后雙指并攏,輕輕一抹,畫卷緩緩攤開,瞇起眼,仔細端詳起來。
陳平安沒有抬頭,繼續緩緩攤開那幅極長畫卷,才剛剛看完序文而已,以心聲問道:“先前聽姜尚真說過一事,說葉山主躋身玉璞境后,之所以沒有完成先祖夙愿,幫助蒲山名正言順地成為宗門,這其中好像涉及到了一個秘密?關于此事,姜尚真沒有多說半句,只是讓我以后親自登門詢問葉山主。”
葉蕓蕓說道:“先祖去世前,曾經留下一句遺言,讓后世山主代代相傳,而且只能是親口傳授,在桐葉宗封山之前,蒲山不得躋身宗門。”
陳平安抬起頭,說道:“郭白箓被刺殺一事,看似對方打草驚蛇,年輕人有驚無險,其實是……姜尚真做的。”
葉蕓蕓有些驚訝,只是她很快就想明白其中關節,笑道:“確實是他的一貫作風。做件好事,都會挨罵。”
如果不是因為此事,葉蕓蕓說不定還真就答應了吳殳的那場問拳。
吳殳問拳,可沒有什么點到為止的說法,這也是這位武圣被人詬病的根源所在,出手太重,武德有缺,那幾場名動四方的問拳,接拳之人,都沒什么好下場,其中一位昔年同為止境武夫的大宗師,甚至就直接因為問拳太重,體魄山河,支離破碎。
他極為器重的開山大弟子郭白箓,如果真在蒲山云草堂的眼皮子底下,武道斷絕,恐怕吳殳再深明大義,問拳一事,再不重,也不輕。
一旦葉蕓蕓重傷,或是武道跌境,那么擁有這幅仙人面壁圖的葉蕓蕓,就只有一個選擇了,就此轉去專心修行。
葉蕓蕓放下酒壺,抬起一手,打了個圓相,一個圓,期間停頓數次,就好像將一連串關鍵處,環環相扣,起始于這幅面壁圖,又終于這幅仙圖。敢如此算計,又能如此算計一位止境武夫、玉璞境練氣士的葉蕓蕓,
最少得是仙人起步。同時如今的桐葉洲,是沒有飛升境的。杜懋,荀淵,都已死。姜尚真短暫躋身過飛升境,卻在大戰中跌境了,韋瀅還只是一位仙人境劍修。上次云窟福地與姜尚真相逢,提及過金頂觀的元嬰境觀主,杜含靈。在更早之前,葉蕓蕓在大泉王朝的桃葉渡,見過杜含靈一面,雙方聊得不多,當時更多是好友許清渚在與之對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