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拳過后,薛懷突然用上了一招蒲山之外的拳法,學自一位年少時江湖偶遇的老前輩。
只是裴錢接拳輕松,沒有因此措手不及,薛懷第八拳,看似示弱,假裝氣力不濟,要更換一口純粹真氣,裴錢也沒有上鉤,冒冒然近身搏殺。
第九拳,薛懷匯集畢生所學于一拳,暫無命名,想要等到躋身九境后再說,被薛懷視為生平最得意之拳招。
上次武圣吳殳做客蒲山,見到此拳,從不喜歡與人客套的桐葉洲武學第一人,對此評價頗高,給了一句“高出拳理近乎法”。
拳出如龍,氣勢磅礴的綻放拳意,如大水淹沒整座掃花臺,以至于有了練氣士的小天地氣象。
既然薛懷已經遞出九拳。
裴錢便不再辛苦壓制自身拳意。
年輕女子武夫,瞬間拉開拳架,行云流水,渾身拳意并未繼續往身外天地肆意流瀉,反而倏忽間好似收斂為一粒芥子,與此同時,掃花臺那份好似遮天蔽日的渾厚拳意,如陸地蛟龍之屬水裔,得見天上真龍,竟是自行退散,來如決堤洪水,去如退潮之水,反觀裴錢那芥子拳意,卻如海上生明月。
此拳一出,宛如神靈敕令,喚起一天明月。
裴錢一腳踩地,整座山巔掃花臺并無絲毫異樣,只是掃花臺之外的謫仙峰下方,卻是林鳥振翅離枝四散,山間處處塵土飛揚。
一拳一人,筆直一線。
薛懷如墜冰窟,強提一口心氣,才能堪堪讓自己不閉眼,不撤退,不躲避,反正注定避無可避。
葉蕓蕓瞇起眼,與陳平安問道:“此拳是落魄山不傳之秘?”
陳平安雙手籠袖,懶洋洋背靠欄桿,搖頭微笑道:“不是,沒有誰教過,是裴錢自創的拳招。”
一拳停在薛懷面門一尺外,裴錢驟然收拳,后退三步,欲言又止,卻還是沒有多說什么,裴錢只是抱拳道:“承認。”
薛懷等到眼前視線恢復清明,心有余悸,一瞬間便大汗淋漓,宛如走了趟鬼門關,深呼吸一口氣,向后退出五步,抱拳還禮,沉聲道:“受教!”
崔東山急匆匆以心聲問道:“大師姐,啥時候又偷偷自創拳招啦,都不打個招呼,嚇了小師兄一大跳呢。”
裴錢說道:“就在前不久。”
是之前與師父一起,乘坐風鳶渡船來桐葉洲途中,一天夜幕中,獨立船頭,裴錢看著海上明月,看似觸手可及,實則遙不可及,有感而發,便多出嶄新一拳。
葉蕓蕓稍稍挺直腰桿,接下來就要輪到自己與陳平安問拳了。
等到薛懷來到身邊,葉蕓蕓問道:“等你來年破境躋身九境,還敢不敢與裴錢問第二場拳?”
薛懷爽朗笑道:“有何不敢?!師父此問,好沒道理。”
葉蕓蕓點頭贊許道:“很好!可以輸拳不可以輸人,蒲山武夫當有此心此境。”
裴錢來到師父這邊,神色靦腆,習慣性撓撓頭。
陳平安笑道:“尤其是最后一拳,氣象相當不錯了。”
程朝露和于斜回愈發神采飛揚,終于輪到隱官大人出拳啦!
陳平安突然轉頭望向黃衣蕓,笑問道:“葉山主,介不介意我用件趁手兵器?”
葉蕓蕓笑著搖頭,“無妨。”
武夫切磋,從來不講究個赤手空拳,就像武圣吳殳,就會習慣以佩劍、木槍對敵,如果一件都沒有用,說明就是一場境界懸殊的教拳了,對手甚至不值得吳殳壓一境。
陳平安朝裴錢笑著伸手道:“師父得跟你借樣東西,就是那件你在金甲洲戰場的戰利品,符箓于玄前輩送你的。”
裴錢雖然心中訝異萬分,但是臉色如常,因為她就從來沒見過師父展現過什么槍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