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這座鎮妖樓,又有不同尋常之處,并非是什么建筑形制,而是一棵歲月悠悠、道齡無窮的梧桐樹,相傳這棵古樹,年歲之高,存世之久,猶勝三教祖師,簡單來說,就是它的歲數,要比人間第一位修道之人都要大。故而就連師兄君倩,都曾說自己年少時,喜好游歷四方,就曾見過這棵參天大樹。
可能,只是一種可能,此樹唯一壓勝之道士,正是東海觀道觀的那位老觀主。
而大戰之中,老觀主確實沒有半點照顧蠻荒天下,反而給出了那枚道祖親手煉制的鐵環,幫助浩然天下護住梧桐樹,始終不曾被文海周密染指。
崔東山欲言又止。
顯然還是不放心先生的那個選擇。
這讓小陌頗為意外,公子只是去看一眼梧桐樹,在崔宗主這邊,怎么好像是去龍潭虎穴刀山火海一般?
陳平安笑道:“我這個叫事在人為,跟你的作為能一樣?”
崔東山的神色有些低落。
小陌就愈發奇怪了。
之后陳平安沒有直接返回酒鋪,而是臨時改變主意,帶著兩人御風掠過飛升城,來到紫府山地界,落下身形,站在一處稻田的田壟旁邊,稻田內種植有鄧涼贈送的重思米,暫時受限于土壤,只能是一年一熟,只是對水土要求極高,栽種不易,以后等到土地肥沃,就可以一年兩熟。
一位年紀輕輕的農家練氣士立即趕來,眼中充滿戒備神色,問道:“你們是誰,不知道規矩嗎?”
只聽那個青衫客笑道:“我叫陳平安。”
那人愣在當場,回過神后,小聲問道:“隱官大人會久留嗎?”
陳平安搖頭道:“很快就走。”
那人急匆匆說道:“隱官別著急走,等我去取紙筆,千萬別著急啊。”
陳平安一頭霧水。
很快那位跟隨師父一起來到飛升城討生活的年輕修士,就拿來了一支蘸墨的毛筆和兩本印譜,厚著臉皮壯起膽子問道:“隱官大人,能不能寫上名字,若是能夠添一句贈言吉語就更好了!”
陳平安滿臉尷尬,好像還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。
自己又不是蘇子柳七那樣享譽天下的文豪。
年輕修士滿臉希冀神色,陳平安只得接過印譜和毛筆,分別在百劍仙印譜和皕劍仙印譜的書頁之上,寫下自己的名字,還各寫了一句贈語,吹干墨跡后,遞給那位年輕修士,不曾想對方漲紅了臉,不著急接過手,硬著頭皮試探性問道:“隱官大人,能不能再寫上年月日?”
陳平安便笑著又寫下日期,末尾還添加四字,“于田壟畔”。
其實面帶微笑的陳平安,比這個滿臉通紅的年輕修士更尷尬。
打定主意,這種勾當,真不能再做了。
年輕人手持毛筆,懷抱印譜,與那位平易近人的隱官大人連連道謝。
看著那個興高采烈離去的農家修士,崔東山蹲在田埂上,嘴里叼著草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