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身雪白的老者,扯了扯嘴角,手指勾了勾。
再來。
雙方身形,倏忽現身,驟然消失,兩者拳意轟砸在一起,殘影無數,一鮮紅,一雪白,流光溢彩,好似百花繚繞。
青同故意一直沒有真正還手,只是招架。
剛好借此機會,好好掂量掂量,一個如今都快被吹捧上天的年輕隱官,到底有幾斤幾兩。
青同神色自若,頭顱后仰,躲過一記橫掃而過的鞭腿,身體微微后傾幾分,只是驀然抬起手臂,手掌如刀,一斬而去。
對方身形一閃而逝,青同收起手掌,橫移一步,瞬間拉伸出百余丈距離,一肩傾斜靠去,將那鮮紅法袍兇狠撞飛出去。
陳平安在遠處飄落在地。
青同嗤笑一聲。
終究只是一副血肉之軀。
雖說沒有絲毫頹態,遠遠沒有到強弩之末的境地,可如果陳平安就只有這點速度,拳腳力道,那就真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了。
當然了,這小子肯定還有些壓箱底的殺手锏,暫時沒有施展出來。
青同笑問道:“難道要我壓境喂拳?”
還是說這家伙吃飽了撐著,在試探自己的武道高低、體魄強弱和那拳法路數?
陳平安依舊沒有說話。
青同想了想,開始首次主動移步,一個快若奔雷的橫移,剎那之間就離開原地十數里。
不曾想眼前便有那一襲鮮紅色尾隨而至,青同小吃一驚,微微一笑,腳踝擰轉,再次瞬間出現在十數里外,不料對方依舊如影隨形,青同身形拔地而起,一道白虹迅猛升空,身形又快了三成,結果陳平安依舊跟上,一拳遞出,砸向青同的眉心處,換成個玉璞境練氣士,或是止境武夫,估計挨上這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拳,也就腦袋開花了,當場變成一具無頭尸體了。
青同卻只是微微轉頭,再一巴掌按住對方額頭,驟然發力,砰然一聲,一襲鮮紅法袍傾斜墜向大地,鏡面之上,砸出一個巨大凹陷。
只是對方在被打落身形之時,也不算全然無功,青同有些惱火,雙指并攏,抵住臉頰一側,擦掉血跡。
其實都算不上傷勢,就是有點丟人現眼。
青同咦了一聲,古怪事。
對方明明沒有強提一口純粹真氣的跡象,竟能以一種更快速度身形折返,朝自己遞出下一拳。
青同試圖看清楚這一拳的拳理,瞇起眼眸,第一次流露出鄭重其事的神態,開始仔細查看拳罡的細微流轉,比如陳平安遞拳時那條胳膊的筋骨顫鳴,氣血游走,經脈的擴張,這些“山脈”起伏,以及山水奔流的走向,落在武學大宗師眼中,即是拳路,是拳意行走之路,比起所謂的花架子拳招,這種藏在人身深處的拳理與拳法,才是純粹武夫真正的立身之本。
挨了五六拳過后,青同依舊未能看清楚拳路,只是依稀覺得陳平安這一拳,大有深意,妙不可言。
一氣呵成。
因為這一拳,絕不是簡簡單單的以同樣招式,“重復”遞拳。
就像描字再像,究其根本,也是兩個字了,總有一些細微差異。
而毫厘之差,就是千里之別。
更古怪的地方,在于陳平安的出拳的角度,身形姿態,明明都是不一樣的。
但是那一口純粹真氣的流速,如江河奔流到海,河床深淺、寬窄亦是相同。以不變應萬變,反其道行之,千變萬化,始終如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