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到青同的陰神停下腳步,與小陌只有咫尺之遙,雙指捻動,點燃一炷香,開始計時,青同笑著提醒道:“兩刻鐘內,如果陳平安贏不了我,就要送客了。”
小陌點點頭。
到時候你為公子送客,我替你送行。
這尊青同的陰神,盤腿而坐,陪著小陌一起眺望那處擂臺,感嘆道:“與道友一別萬年,再次重逢,別來無恙,真是大幸運。”
“少年”無論是言語內容,還是神態語氣,都有一股老氣橫秋的意味。
只是在小陌看來,一身腐朽氣太重,沒來由想起昔年遠游途中,遇見的一位無名道友,在水邊望天,愁神苦思,香草清新,見之忘俗。
萬年之前,百花齊放,天高地闊,無拘無束,最不缺奇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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異事。
小陌收起些許雜念,微笑道:“對你來說,當然是幸運事。”
青同沉默片刻,自嘲道:“就像一下子就把天給聊死了。”
因為這位喜燭道友的言下之意,你是靠著運氣存活至今,而我能夠活到今天,是靠真本事,是靠一身劍術。
萬年之前,即便是那所謂得道之士的地仙之流,差不多的境界,本事高低,殺力強弱,卻是云泥之別。
劍修是當之無愧的第一等道人。
在當時的人間,像這棵梧桐樹老祖宗,依舊只算平常,的的確確,很平常的那種。
道理很簡單,只說草木,要是各論各的祖宗,數得過來?
只說那場水火之爭,毀去了多少山脈、江河,人間草木?不計其數。
就像小陌,曾經路過樹邊,也就只是看幾眼而已,這還是只因為此樹在一場大火中,燒焦而不死,枯木逢春,重新煥發出生機。
這趟登門,小陌要不是跟在公子身邊,道友?客氣話罷了。道什么友,雙方既不是朋友,更不是一條道上的。
所以說這場萬年之后的久別重逢,就像一個鐘鳴鼎食的豪閥子弟,與一個驟然富貴的暴發戶,坐在一起聊天。
青同搖頭道:“你們能夠成為劍修,何嘗不是一種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天大幸運?”
“再看看我們這些花卉草木精怪之屬,運氣再好,即便煉形成功了,又有哪個成為了劍修?”
“修行之初,開竅不易,本就是有靈眾生之中最為艱辛的,光是煉形,不說比起人族,只說比你,還有袁首、仰止之流,我們何止是事半功倍,在煉形成功之前,又因為無法移動,面對那些突如其來的各種天災**,不然軀干,只說那份雛形道心,所遭受的煎熬,你們這些在修行路上得天獨厚的家伙,是不懂的。”
“大水洪澇,大火燃山,金戈兵禍,狂風暴雨之摧折,諸多災殃,不一而足。許多你們三兩年功夫好似一蹴而就的某個境界,往往是我們一生求而不得的大道高度。”
結果小陌直不隆冬來了一句“我懂這個作甚。”
青同一時語噎,這就是劍修了,萬年不改的臭德行!
小陌瞥了眼那炷香,問道:“半個神到?如今天下武道,有這么個說法了?”
青同微笑道:“行百里者半于九十。”
所以青同不說自己的武學境界,只是那歸真一層,很有誠意了。
小陌察覺到對方的心弦變化,嗤笑道:“真身都不敢來此敘舊,還談什么誠意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