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像一位清流正途出身的京城六部郎官,需要跟一個地方上的縣太爺稱兄道弟嗎?
今天殷侯修行之余,就打算出門散散心,結果一個踉蹌,就誤入一處……山巔修士的山水秘境?
結果一個定睛望去,就看到一位面帶笑意的……熟人,殷侯立即行禮道:“殷侯拜見陳劍仙。”
只需陳劍仙三言兩語,湖君殷侯便斬釘截鐵道:“劍仙說怎么辦,蒼筠湖龍宮就照辦!”
還是當年那句老話,一字不改。
一般言語,兩種心思。
上次是形勢所迫,就像刀架在脖子上,不得不從。
雙方斗智斗勇,斗法問劍,都輸給了這位城府深重、心狠手辣的外鄉劍仙。
蒼筠湖不可謂不凄慘,尤其是那幾位心腹,都折在了自家地盤上。使得蒼筠湖從當年門庭若市,變成了一處門可羅雀的清凈地。
蒼筠湖周邊十數國的山上仙師,誰敢再來這邊喝酒?比一般人多出幾條命嗎?
自己答應得如此爽快了,卻見那青衫劍仙毫無離去的跡象,殷侯心中便叫苦不迭,憑咱倆的交情,不至于坐下來推杯換盞吧?
難不成是自己又有哪里做得不對,這個難纏至極的家伙又來算賬了?比如是上次那個杜俞的造訪?問題在于,殷侯自認算是很仁至義盡了,真心不能幫杜俞而已,自己又不是那大宗門嫡傳,更不是山澤野修,招惹了瓊林宗,能跑到哪里去?你這位劍仙,今兒要是因為這件事,興師問罪,那我殷侯可就要……伸長脖子,隨便你處置了,反正只要你不打死我,我就去魚鳧書院那邊喊冤,求個公道!
陳平安就像“拖拽”著一位湖君,并肩行走在熟悉的湖底龍宮內,然后很快就來到水面子上,凌波虛渡,去往那座曾經破敗不堪的水仙祠。
至于那炷香,
很多時候,那種發自肺腑的畏懼,同樣會帶來誠意。
陳平安隨口笑問道:“如今湖君的龍宮佐官,想必換了不少新面孔?”
殷侯小心翼翼嚼著這句言語的余味。
對方是在傷口上撒鹽?
不能夠。
自己能夠與陳劍仙攀扯幾句,榮幸之至。
一個愿意扛下隨駕城天劫的過客,一個又在蒼筠湖大開殺戒、如神靈高坐椅上的家伙。真是一個令人生畏的……怪物。
殷侯小心起見,點頭道:“如今新任藻溪渠主,生前是一位極貞烈女子,陳劍仙要是不信,只需改道,去看那藻溪如今山水氣象便知。”
至于另外那位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渠主,不提也罷,反正自己與陳劍仙,雙方都知根知底。
但是說來奇怪,早年兩處水仙祠,一個就像蒸蒸日上的高門大戶,常年高朋滿座,一個慘到不能再慘的破落人家,就連祠廟里邊的彩繪神像,都要承受不住渠主金身。
反而就是這么個腦子不夠用的蠢笨婆姨,算是蒼筠湖一眾河神水仙中,唯一一個因禍得福的,如今發跡了,水仙祠修繕如新,那斑駁不堪的三尊彩繪神像,都得以重新補漆描金。
倒是那位風光無限的藻溪上任渠主,在當年那場風波中,率先說沒就沒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