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懿只當沒聽出年輕隱官里邊的話里帶刺,她靠著廊柱,雙手環胸,嗤笑一聲,“咱們紫陽府要是騰出一座大宅子,給蕭夫人下榻,估計她這幾天都沒個安穩覺了,哪能如現在這般悠哉悠哉,煮名泉品佳茗。”
青同嘖嘖稱奇,小小元嬰水蛟,口氣比真龍都不差嘛。
只是很奇怪,青同發現陳平安好像半點不惱,反而笑著點頭附和道:“也對。”
青同難免好奇,何方神圣,能夠讓陳平安如此例外對待?
是那個艷名遠播的白鵠江水神娘娘?還是那個爛大街的六境武夫?
多半是后者了。
好像身邊這位隱官大人,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講究。反著猜,總能猜中答案。
小院屋內,茶香怡人,蕭鸞回想往事,感慨萬分,人生際遇真是巧之又巧。
關于那個當初屬于半路殺出的“恩人”,蕭鸞上次離開紫陽府后,可謂一頭霧水。
那會兒的水神娘娘,實在想不明白,一個在孫登先那邊如此恭敬的年輕武夫,如何能夠讓紫陽府的開山祖師如此高看,最終改變主意,捏著鼻子放過自己一馬。
故而蕭鸞在孫登先那邊,便試探性問過陳平安的根腳,山頭師承?家鄉籍貫?
可是大驪朝廷那邊某個喜歡游山玩水的豪閥子弟,是只比上柱國姓氏略遜一籌的膏腴華族?
其實蕭鸞在問話時,她心中是有幾分怨言的,怎的你孫登先有此通天的山上香火情,都不早點道破呢。
孫登當時也很無奈,自己確實是半點不知,并非有意要與蕭夫人隱瞞什么。
那晚在府上,孫登先陪著蕭鸞去往雪茫堂參加宴會的途中,湊巧遇到對方一行人,如果不是陳平安主動道破緣由,自己根本就認不出了。畢竟雙方初次打照面,是在那蜈蚣嶺破廟前的山路上,可當時對方還只是個少年郎,身邊帶著青衣小童和粉裙女童,古怪靈精的,孫登先是老江湖,一看就看出兩個小家伙的出身,只是順口提醒那少年一句的小事,孫登先哪里想到,自己說過就忘的事情,就能夠讓對方如此心心念念多年。
要不是那倆“書童丫鬟”模樣的孩子,太過扎眼,才讓孫登先有些模糊印象,不然只說那少年的面容,孫登先還真記不起來。
以至于雙方再次重逢,竟然還能幫著白鵠江逢兇化吉。
在那場暗藏殺機的酒宴上,陳平安幫忙攔酒不說,還能讓紫陽府不計前嫌,在那之后白鵠江與紫陽府的關系,勉強算是有所緩和,最少在面子上過得去,只說鐵券河河神高釀,這些年便少了些含沙射影的言語。
孫登先喝了一肚子茶水,突然發現坐在對面的水神娘娘,似乎眼神有些古怪,就那么瞅著自己。
孫登先疑惑道:“蕭夫人?”
蕭鸞忍住笑,做了個抬手動作,重重拍下。
孫登先愈發茫然,這是與自己打啞謎嗎?
蕭鸞抿嘴而笑,也不繼續賣關子了,開口道:“如果我沒有記錯,當年你做了這么個動作后,然后就這么跟他說了一句,‘好小子,混出大名堂了,都可以來紫氣府吃飯喝酒。’”
孫登先聞言汗顏不已,憋了半天,也只能憋出一句底氣不足的“不知者不罪”。
重逢后,一方口口聲聲喊著孫大俠。
大不大俠的且不去說,孫登先只是覺得自己好歹年長幾歲,當時他也就沒怎么當回事。
昔年驪珠洞天,龍泉郡槐黃縣,落魄山的年輕山主,與龍泉劍宗的劍仙劉羨陽,聯袂問劍正陽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