詩篇文字多反復,但是這類疊字,是同樣可以煉為一個字的,就像那打鐵一般,愈發堅韌,密度越搞越大,故而重疊次數越多,那個文字,就越有分量,其中蘊藉的道韻就重。
至于吳懿送出的那只劍匣,秘密承載著那六十多個寶箓真誥文字,就屬于第一種“可遇不可求”的情況了。
陳平安說道:“如此一來,難免折損中岳道氣。”
晉青嗤笑一聲道:“那你還我?”
這尊山君就只差沒說一句少在這邊得了便宜還賣乖。
陳平安承諾道:“買賣之外,等我以后騰出手來,自會報答中岳。”
晉青半真半假說道:“以后?何必以后,隱官大人今天就可以擔任中岳的記名客卿嘛,只要點頭,我立馬讓禮制司那邊,發出一封措辭優美的山水邸報。”
陳平安搖搖頭,婉拒此事,真要答應成為中岳的客卿,魏山君不得跳腳罵人?
從頭到尾,晉青都沒有詢問陳平安身邊修士是誰。
陳平安笑問道:“那個篁山劍宗還沒有舉辦開山典禮?”
晉青說道:“正陽山已經被你們嚇破膽了,哪里還敢提什么‘下宗’,就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,早早將宗字改成了派,取名為篁山劍派,看架勢是徹底死心了,不覺得有任何機會創建下宗。至于慶典日期,一開始是定在明年春,挑個黃道吉日,照目前的形勢看來,最早也要明年年底了。”
不說聯袂問劍的陳平安和劉羨陽,只說那身份一并水落石出的劍仙米裕,和女子宗師裴錢,對正陽山修士來說,就是兩座跨不過去的大山了。
被竹皇暫名為“篁山劍派”的正陽山下山,舊朱熒王朝“雙璧”之一的劍修元白,終于還是沒有脫離正陽山的譜牒,并未擔任中岳客卿,而是正好重返故國,擔任篁竹劍派的首任掌門,而青霧峰女修倪月蓉,等于連跳數級,直接從過云樓的掌柜,升任為正陽山這座“下山”的財神爺。
陳平安說道:“還是自以為是。也好,以后等到好事臨頭,就會多出幾分欣喜了。”
一開始正陽山覺得下宗會是囊中物,成為寶瓶洲歷史上首個擁有下宗的門派,大有一種“舍我其誰”的氣勢。
如今覺得下宗一事,注定是一場字面意義上的鏡花水月了,卻不知道大驪朝廷早有安排,篁山劍派,即便正陽山和山主竹皇什么都不做,依舊注定會升遷為宗字頭門派。
晉青笑道:“這算不算天無絕人之路?”
如今整個寶瓶洲的山上,與山水官場,都特別喜歡看正陽山的笑話。
而中岳山君的這句無心之語,其實在青同這邊很有嚼頭,余味無窮。
陳平安笑了笑,不置可否,只是反問道:“成為篁山劍宗之后,依循文廟舊例,必須有個上五境修士擔任宗主,那么元白就無法擔任宗主了,到時候何去何從?是再次返回正陽山,還是來晉山君這邊當客卿?”
晉青說道:“還是要看元白自己的意思,去正陽山,就是養老了,時不時還要被祖師堂議事拉壯丁,以元白的脾氣,已經反悔一次,就不太可能來我山君府修行了,多半還是選擇留在下宗里邊吧,無官無職一身輕。”
陳平安眼神誠摯道:“那就勞煩晉山君與元白打聲招呼,桐葉洲的第一個劍道宗門,仙都山青萍劍宗,翹首以盼,恭候大駕。”
晉青朗聲笑道:“敢情隱官大人是挖墻腳來了?”
陳平安正色道:“懇請山君一定要與元白轉告此事,最好是能夠幫忙勸說一二。”
晉青有點意外,“你就如此看重元白?”
元白走到了斷頭路的盡頭,此生再無希望躋身上五境,與劍仙二字徹底無緣,幾乎已成定局。
要說一般的宗門,就算是那天才輩出的中土神洲,自然還是愿意禮敬一位大道止步不前的元嬰境劍修。
但是對擁有“隱官”頭銜的陳平安而言,在那劍氣長城,什么劍修沒見過?
陳平安沉聲道:“劍修境界有高有低,唯有純粹二字不分高下。”
晉青說道:“等到某件事真的做成了,我可以捎話,由元白自己決定去哪里修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