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寶瓶雖然心情激動,但仍是一動不動。
陳平安獨自向前,從年輕劍客手中,接過那柄祥符狹刀,說道:“麻煩前輩了。”
年輕劍客開懷笑道:“你們都是阿良的朋友,我可不敢以前輩自居。”
陳平安問道:“阿良還好嗎?”
年輕劍客神色不變,點頭道:“放心吧,很好。”
這把刀,是藩王宋長鏡親自命心腹送出京城,最后交到自己手上,還過了刀,年輕劍客如釋重負,“那我就去二樓打聲招呼,諸位放心遠游便是,接下來一路到達邊境野夫關,只要涉及朝廷和官府,都會暢通無阻,但是除此之外,我大驪就不會有任何干涉了。當然,如果真有了麻煩和意外,只要你們跟邊軍或是當地官府打聲招呼,朝廷一樣愿意竭力相助。”
陳平安望向此人的眼睛,點頭道:“我們知道了。”
年輕劍客從袖子拿出四份通關文牒,交給草鞋少年,最后把到了嘴邊的話,又咽回肚子,換了一些客氣話,抱拳道:“那就此告別,我去二樓打聲招呼就走。”
陳平安有些別扭地抱拳還禮。
二樓一間擺設有精美瓷器的上等雅室,老人和白袍劍客臉色凝重,即將上任的宛平縣令和妻兒則戰戰兢兢,大氣不敢喘,所有人全部站著。
只有一位不速之客坐在那里自飲自酌,身材魁梧,袖上有青蛇盤踞,呼吸吐納皆是白霧繚繞,男子一身神采,絕不似凡俗人物。
男人見到“年紀輕輕”的劍客后,立即起身彎腰抱拳,一言不發,卻極其恭敬。
年輕劍客擺擺手,看也不看老人和享譽大驪南方江湖的劍客,對那位宛平縣令說道:“到了宛平轄境,本本分分做你的父母官便是,今日之事,不要多嘴,到此為止,朝廷可以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,但如果稍有風吹草動,我可能不會親自來找你,但是這位繡花江的水神大人,是可以把你的腦袋擰下來的。”
年輕人不愿多說什么,只是對那位始終不敢坐下的繡花江水神笑道:“你幫忙看著點,我先回去了。”
繡花江正神沉聲道:“那屬下就不送大人了。”
年輕劍客走出雅間后,來到外廊,望向江水,想起草鞋少年的那番言語,頗有感觸。
最終身形一閃而逝。
武道之所以矮練氣士一頭,就在于山下絕大多數的純粹武夫,作為立身之本的東西,練拳的拳譜也好,習劍的劍術也罷,十八般武藝十八般兵器,全部被習慣性稱為武功武學,其實在山上練氣士看來,跟“道”這個字,八竿子打不著。
一旦武學始終不上升到武道的高度,終究只是爛泥塘里打滾而已。
恐怕那個陋巷少年自己都不知道,他那番發乎本心的言語,關于如何出拳的感悟。
本該最少也是武道六境之上的宗師,才會去深思的問題,去捫心自問,需要自問自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