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秀才臉色凝重起來,沒有急于接手,問道:“你這趟前來,是不是有所圖謀?要不然這東西,怎么可能隨隨便便就帶在身上?雖然不是什么夸張的寶貝,可對你而言,意義非凡,你要是不說清楚,我不會收下的。”
金甲神人雙臂環胸,望向南邊,“你以為我是怎么循著蛛絲馬跡追過來的?”
老秀才皺眉,“不是你道行高,又與穗山氣運相連,我這邊動靜稍微大了點,露出了破綻,才讓你有機可乘?”
金甲神人轉過頭,問道:“你真不知道,還是裝糊涂?”
老秀才疑惑道:“你這大老粗什么時候開始學會賣關子了?我這兒的假象穗山,雖說被人一劍劈開了,可對你那邊又不會有什么實質性影響。”
性情剛猛的金甲神人終于忍不住破口大罵道:“他娘的!那一劍直接劈砍到老子的穗山去了!你現在跟我裝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?!雖然在外人看來那一劍出現的時候,已經是強弩之末,可是老子的穗山,護山大陣何等森嚴,全天下有幾人,能夠只憑一劍就闖入大陣之內?現在整個中土神洲都在議論紛紛,猜測是不是你所謂的牛鼻子老二那邊,在暗示什么,或是劍氣長城的幾個老不死來討要公道了。”
老秀才目瞪口呆,“這么猛?”
這句話,給金甲神人的傷口上又撒了一把鹽。
“滾蛋!”他氣得一臂橫掃,直接將老秀才的“身軀”給砸飛出去數百里,狠狠跌落在穗山后山的江水之中。
他冷哼一聲,一掌拍中那顆不起眼的銀塊,掠向老秀才落水的地方。
之后,一道粗如山峰的金光,轟然沖開山河畫卷的天幕,返回位于中土神洲的穗山。
穗山后山的江河里,老秀才一路優哉游哉狗刨回岸上,肩膀一抖,原本浸透的儒衫瞬間干燥清爽,他攤開手心,看著那塊銀錠,愁眉苦臉道:“燙手啊。”
機緣一事,先生給學生也好,師父給徒弟也罷,講究一個循序漸進,從來不是給的越大越好,而是剛好讓人拿得住、扛得起、吃得下為佳。
要不然那些個山上仙家的千年豪閥,積攢了那么多雄厚家底,代代相傳,開枝散葉,今天這個兒子剛剛成為練氣士,就丟給他一件鋒芒無匹的神兵利器,明天那個孫子根骨不錯,就送他一件動輒斷山屠城的法器,如此一來,早就要嗷嗷造反了,憑什么這座浩然天下,都要聽你們這些學宮書院維護的規矩?
再者因果糾纏最煩人。
很麻煩。
所以老秀才當時才會偷偷收走那根玉簪子。
事實上,阿良只是沒有看出它的真正門道,老秀才將其交給齊靜春,自然大有深意,為的就是應付最壞的結果,一旦齊靜春真的有一天八面樹敵了,好歹能有一個安身之地。
只可惜齊靜春到最后,都選擇不用它,除了不希望牽扯到功德林的恩師老秀才之外,恐怕亦是保護陳平安的后手之一了。
逼得老秀才必須親自跑一趟寶瓶洲,見一見他齊靜春幫先生收取的小師弟。
而那個時候他齊靜春已經死了,哪怕自己先生千里迢迢趕來,對這個閉門弟子不滿意,可看在他齊靜春的面子上,以老秀才的性子,多半是捏著鼻子都會認下的,以后若是陳平安當真有跨不過的坎,老秀才即便自囚于功德林,但是稍一兩句話出去,還是可以的。
但是齊靜春算錯了一點,就是沒有料到自家先生,這么快就離開了功德林。
正是為了他。
一如他為了陳平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