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過由于慘況發生在無聲無息的高空,郡城百姓并無察覺,除了寥寥無幾恰好抬頭望天的,一個個目瞪口呆之外,其余并無掀起太大波瀾。
最終,女子砰然摔回地面,渾身血肉模糊,一襲原本品相極好的符箓法衣,破敗不堪,衣不遮體,女子蜷縮在地上,痛苦哀嚎,向老蛟苦苦哀求。
堂堂紫陽府府主,黃庭國屈指可數的練氣士,有望躋身十境修為的大神仙,就這么滿地打滾。
儒衫老人隨手一揮,女子整個身軀橫著摔向道路旁的鋪子,撞斷了一根梁柱后,爛泥似的癱軟在墻腳。
青袍男子臉色發白,“是那國師生氣了?這點微不足道的試探,便是兒子確實錯了,可是值得他這般興師動眾嗎?難道就不怕我們干脆倒向大隋?”
儒衫老人盯著這個滿臉惶恐的幼子,嘆了口氣,拂袖離去,竟是沒有出手教訓,只是撂下兩個字,“廢物。”
那位寒食江水神老爺,去抱起奄奄一息的姐姐,返回馬車,車夫正是那位大水府麾下的河伯文士,青袍男子掀起簾子的時候,背對著文士,有些悔恨道:“隋彬,你是對的,我不該如此莽撞。”
文士揮動馬鞭,緩緩駕動馬車,返回秋蘆客棧,輕聲道:“福禍相依,也不全是壞事,知道了那位國師的底線,以后打交道就會容易一些,現在吃些小虧,總好過以后水神老爺得意忘形,給人宰了都不知緣由。”
青袍男子將姐姐放在車廂內,坐在文士身后,惱羞成怒道:“小虧?!我爹少了三百年修為,就他那臭脾氣,接下來我有得罪受!別人不知道,你隋彬不知道我那七八個兄弟姐妹,是怎么死的?”
文士隋彬淡然笑道:“死了好,死得只剩下只剩下三個,活著的就不用死了。換成以往,我就需要幫水神老爺收尸了,嗯,說不定還需要拼湊尸體,東撿一塊,西拾一塊,有些麻煩。”
如果隋彬這位幕后軍師一個勁兒出言安慰,青袍男子可能會越來越惴惴不安,連郡城都待不住,說不定大水府都敢逗留,要先跑出去幾千里避避風頭,如今聽著隋彬的刺耳風涼話,青袍男子反倒是心安幾分,瞥了眼這位水鬼之身的河伯背影,心想難怪會和郡守魏禮一起,被那少年國師器重。
“你別一口一個水神老爺的,我不習慣,這么多年,我對你額外青眼相加,你對我也從不卑躬屈膝,挺好的,可別共患難而不能同富貴。”
青袍男子最后憤然感慨道:“隋彬,你說我爹讀了那么多年,不比儒家圣人少了,私家書樓藏書之豐,更是冠絕黃庭國,怎么脾氣還是這么差啊。”
隋彬笑道:“你爹對那些小小年紀的讀書人,不就脾氣好得很,而且還是真的好。”
青袍男子對此無可奈何。
隋彬猶豫了一下,“其實你爹之所以如此火大,恐怕還是涉及到大道契機的關系,雖然你刻意隱瞞了這個,可那位大驪國師,料定你爹是知情的,看得到那么遠的事情,未必沒有以此離間你們父子關系的想法。”
青袍男子心中悚然。
車廂內,傳出一個意料之外的滄桑嗓音,“隋彬,你這么聰明,未必是好事啊。”
隋彬哈哈笑道:“老先生,我也曾是讀書人,嗯,如今淪為讀書鬼了。既然我不畏死,奈何以死懼之?”
神出鬼沒的老蛟微笑道:“這個草包有你的輔佐,我就放心了。”
青袍男子微微窒息。
良禽擇木而棲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