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悶悶不樂,轉身走向院門,“老祖宗,我去練習劍術了。”
謝實獨自坐在石桌旁,閉目養神,默默計算推演寶瓶洲的大勢走向。
在謝實和少年前腳走出楊家鋪子沒多久,曹曦后腳就找到了藥鋪子,店里邊的伙計都沒當回事,如今小鎮繁華,有錢人見多了,不差這個胖子。
曹曦笑著詢問楊老前輩可是住在后院,一位年輕伙計正在藥柜那邊稱量藥材,瞥了眼身材臃腫的富家翁,朝懸掛竹簾子的大堂后門,揚了揚下巴,懶得多說什么。曹曦道了聲謝,往那邊緩緩行去,掀起簾子,四四方方的大天井,屋檐下四條廊道,比起曹氏祖宅,是要稍稍氣派一些。
后院正房對面的廊道里頭,放著條長凳,仿佛專門為曹曦這種訪客準備。
對面正房外,楊老頭正坐在板凳上抽旱煙,青竹煙桿早已摩挲得泛黃古舊,透過煙霧,老人看著那位從南婆娑洲跨海而來的劍仙,雙方當然認識,曹曦離開小鎮的時候年紀已經不小,只是曹曦對這個躲在藥鋪后邊,年復一年坐井觀天的楊老頭,記憶極為淡薄,不過相信楊老頭對他曹曦絕不陌生,說不定當年成功走出驪珠洞天,都有老人的幕后安排。
曹曦來此當然不是為了報恩,他從來不是什么滴水之恩涌泉相報的人,就算楊老頭找上門,曹曦都未必愿意搭理,楊老頭在驪珠洞天或者說龍泉郡,誰都要賣幾分面子,可是曹曦做完了這次的一錘子買賣,就要返回婆娑洲,厚著臉皮跟潁陰陳氏老祖討要報酬,楊老頭的身份再神秘,未來在東寶瓶洲再牛氣,管他曹曦屁事。
至于那支留在大驪王朝的上柱國曹氏,將來是福是禍,看他們自己的造化,曹曦最多離開之前,象征性幫襯一二,至于大驪宋氏皇帝領不領情,無所謂。曹曦膝下子孫無數,更何況修道修道,從來不是為了修什么子孫滿堂,雞犬升天,只是額外的彩頭罷了。
曹曦第一個問題是:“楊老前輩,在數千年的漫長歲月里,這座天下洞天之中,占地面積最小的驪珠洞天,從你眼皮子底下走出去的人物,誰的成就最高?”
楊老頭反問道:“你算哪根蔥?”
曹曦揚起手腕,露出一截白皙肥膩的手腕,上邊系著一根碧綠繩子,笑哈哈道:“這里還真有‘一根蔥’。”
楊老頭沒好氣道:“有屁快放。”
曹曦放下手臂,立即換了一副嘴臉,搓手諂媚道:“楊老前輩,晚輩聽說你神通廣大,不知你可知曉我那娘親的魂魄去處?是消散于墳塋旁的天地間,還是投胎轉世?還是……給老前輩你悄悄收攏了起來?以便待價而沽?!”
楊老頭不理會那位陸地劍仙后邊言語的暗藏殺機,直截了當道:“你曹曦是想出價買走?只要你給得起價格,別說你娘,就是你爹的,都沒問題。”
曹曦放聲大笑,一只手指向那邊吞云吐霧的老人,凌空點了幾下,“楊老前輩真是爽快人,好好好!這趟總算沒白來!嘿嘿,就是不知道老前輩的一條命,值多少錢?”
楊老頭語氣平淡道:“要做買賣,歡迎。登了門見了人,不愿意掏錢,趁早滾蛋。”
曹曦聞言后瞇起眼,拇指和食指輕輕摩挲起來,雙手都是如此,姿勢顯得極為滑稽。
殺機畢露。
楊老頭根本就無動于衷。
曹曦驀然哈哈大笑起來,“買賣可以做,我曹曦生平最喜歡跟人做買賣了,只是希望老前輩的價格千萬別太高,那我是不會買的。我什么人,楊老前輩可能不太清楚,為了修行,親兒子親孫子,都能賣了換錢。只不過如今闊綽了,發達了,衣錦還鄉,睹物思人,才有了一點點戀舊的念頭。”
楊老頭緩緩道:“有個丫頭,叫李柳,跟隨她爹娘一起去了北邊的俱蘆洲,你父母的魂魄如今都在她身上。你要愿意公平買賣,我就跟你做生意,保證沒有紕漏,到時候全須全尾兒交給你。當然,你要反悔,強取豪奪也可以,現在就可以轉身走,那么以后發生什么,后果自負。”
曹曦苦著臉道:“全須全尾兒……楊老前輩你說話也太不中聽了。好吧,你可以開價了。”
楊老頭用煙桿指了指曹曦的手腕。
曹曦勃然大怒,“啥玩意兒?要老子將這把本命飛劍送給那李柳?!楊老頭,你失心瘋了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