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位范家清客發現自己氣府之中的本命飛劍,蠢蠢欲動。</p>
老人竟有了一絲向少年出劍切磋的念頭。</p>
練氣士第九境的金丹劍修,對一位第四境的純粹武夫認真出劍?</p>
老人滿心悵然,覺得自己真的是老了。</p>
不過老劍修很快就釋然,天大地大,自己這只躲在老龍城的井底之蛙,又看得到九洲多少天才?</p>
眼前背劍練拳的少年,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。</p>
老人突發奇想,笑問道:“陳平安,你該不會是想成為天底下最強的四境武夫吧?”</p>
陳平安剛好一次六步走樁走完,返身出拳不停,開口答道:“必須是。”</p>
老人只當這位能夠動用關系、勞駕自己試劍的少年郎,出身寶瓶洲最頂尖的豪閥仙門,心高氣遠,又是少年心性,故而并不覺得太過突兀,這種朝氣勃勃的年少輕狂,不討厭。</p>
老人并不知道。</p>
眼前少年所練之拳,就這么一個粗淺的拳樁,已經打了數十萬遍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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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昏中,先前被巨大島嶼遮掩的桂花島渡船,緩緩起航,若是有人在老龍城城頭,登高望遠,就能夠看到這艘渡船的龐大身影。</p>
當然,如果就在孤懸海外的這座島嶼上,會看得一清二楚。</p>
比如孫氏家主孫嘉樹。</p>
這次離開老龍城,孫嘉樹沒有讓家族供奉跟隨,因為他身邊多了一位風雷園年輕劍修,劉灞橋。</p>
風塵仆仆趕來老龍城的劉灞橋,此時蹲在島嶼觀景亭的欄桿上,遠望桂花島,略顯疲憊蕭索,疲憊是因為一路御劍南下,難免心神交瘁,臉上的落寞,則是百感交集,好似一股郁氣從肚子里爬到了嗓子眼,想要一口吐出,卻又怕傷到了朋友。</p>
孫嘉樹輕聲道:“為何不去桂花島解釋一下?”</p>
劉灞橋哪怕是天資卓絕的劍修,這一路火急火燎地離開風雷園,御劍如此之遠,仍是嘴唇干裂,伸手抹了抹,搖頭道:“我哪有那臉皮去見陳平安。”</p>
孫嘉樹斜靠著亭柱,坐在劉灞橋旁邊,苦笑道:“這次是我對不住你。”</p>
劉灞橋擺擺手,“氣歸氣,道理還是道理,陳平安只是我劉灞橋的朋友,不等于就是你孫嘉樹的朋友,我也沒有想到陳平安藏著那么多秘密,連你孫嘉樹都免不了財帛動人心,其實歸根結底,是我的錯,還是低估了我這位朋友的本事,孫嘉樹,你也別因為我這么說,就愈發愧疚難當,不需要,也不該如此。”</p>
孫嘉樹手臂擱在欄桿上,側身望去,清風拂面,本就英俊的男子愈發飄逸出塵,輕聲道:“理是這個理,可是事情本不該變得這么糟糕的,你既不罵我也不揍我,這會兒還跟我講道理,你劉灞橋是一個多么不喜歡嘴上講道理的人,我孫嘉樹比誰都清楚。所以怎么覺得你這是要跟我絕交的意思?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