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距離那座孤島渡口不遠處的海面上,有個小道童踩在漂浮不定的一只巨大金黃葫蘆上,滿臉笑意。
梧桐傘遮蔽了天機,所以既可保命,也可遮蔽你陳平安身后人的推衍和救援啊。
福禍無門惟人自召。
你陳平安這次慘了,惹上了桐葉洲唯一一個不該惹的家伙,不然玉圭宗、扶乩宗和太平山,甚至是桐葉宗除了此人之外,你陳平安都問題不大,同境之爭,你陳平安確實有幾分本事,可以不懼,甚至是金丹元嬰這些世俗眼中的所謂陸地神仙,你也一戰之力。再高一些的,上五境玉璞境,未必愿意欺負你一個年紀輕輕的純粹武夫,再高一些的,仙人境,可能會看出你一些端倪,也不太愿意撕破臉皮。
只可惜。
這次桐葉宗的下山之人。
最不講究了。
不湊巧,這個不講究的老變態,又是整個桐葉洲的山上第二人。
畢竟桐葉洲還有他家那座觀道觀嘛。
所以說任你陳平安千算萬算,不惜耗費家底無數,辛苦布局護著那個鄭大風,到頭來就只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,說不定就會死在這里。
這樣也不錯,幫你收了尸,帶回道觀便是,乖乖成為藕花福地的養料。
踩在那只巨大金黃色養劍葫上邊的小道童,身形搖搖晃晃,幸災樂禍道:“好戲登場嘍,小小寶瓶洲,有苦頭吃啦。”
不到半個時辰而已。
登龍臺就徹底安靜下來。
而最終結果令人匪夷所思。
走下登龍臺的人,竟然是那個鄭大風,關鍵是他身上干干凈凈,沒有任何重傷瀕死的苗頭。
苻東海和苻春花心境劇烈起伏,死活不愿意相信眼睛所見。
難道父親苻畦死了?
這可不全是壞事!
兩人心有靈犀地對視一眼。
苻南華神色自若,臉上帶著微笑,心中一動,聽到心湖上那番隱蔽話語后,苻南華手掌翻轉了一下,做了個不易察覺的小動作。
丁家那邊,有位老供奉一步向前,對丁氏家主附耳低語,后者很快就去跟方侯兩大姓氏的家族竊竊私語,兩人神色各異,最后仍是點頭。
苻南華的那個小動作,如同大石砸湖,引來漣漪陣陣。
鄭大風走下登龍臺后,一言不發,陳平安陪著鄭大風坐入一輛馬車。
鄭大風瞬間面如金紙,沙啞道:“苻畦打到一半,就認輸了,分明是半點臉皮都不愿意要了。苻畦既不愿意陪我死戰到底,沒有給我破開九境瓶頸、一舉躋身十境的那一線機會,也沒有拿出所有家當跟我拼命,只是跟我互換了傷勢,所以這趟返回內城藥鋪,一定會有大危險。陳平安,你最后想好!是半路下車,還是跟著我返回藥鋪?!”
陳平安淡然道:“苻畦不要臉,我要的。”
鄭大風歪了歪頭,伸手抹去從耳中流淌而出的鮮血,笑道:“這種話你自己信嗎?你要是要臉,就為了幾文錢,每天大清早候在樹墩子那邊,拿了信然后在小鎮跑來跑去?”
陳平安搖頭道:“那個錢,我掙得心安理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