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個借傘給裴錢的小道童,如今成了九位后進同門的師兄,站在許伯瑞身后,高興得合不攏嘴。
然后他趕緊望向裴錢,卻發現她根本就沒看自己,小道童便有些失落。
道門仙師收徒一事,用繁文縟節來形容都不為過,竟然耗時將近一個時辰。
觀禮完畢,陳平安和竺奉仙、胭脂齋老嫗這些各方勢力的主事人,金桂觀都贈送了一把價值不菲的桂枝柄油紙傘。
竺奉仙還要留在半山腰數天,畢竟竺梓陽剛剛成為金桂觀張果弟子,萬一水土不服,或是待不慣,竺奉仙不放心就這么下山離去。
白白看了一場收徒禮,還白拿了一把桂枝傘,跟竺奉仙還有那位胭脂齋老嫗分別告辭,陳平安一行人離開青要山,繼續趕路,沿著僻靜幽深的山林小徑,去往那座大都督府。
黃色土牛加入隊伍,裴錢坐在它背脊上。
裴錢之前第一次提出要騎乘黃牛,結結實實挨了陳平安一記板栗,可是黃牛竟然沒有拒絕,由著裴錢坐在背上。
比起藕花福地的畫卷四人,張山峰和徐遠霞知道更多的山上事,所以尤為驚奇。
又一旬過后,路過了一座三面環山的村莊,黃昏時分,炊煙裊裊,黑瓦白墻,雕梁畫棟,世外桃源。
陳平安他們沿著山脊小路走下去,到了村頭,結果發現言語不通,之后趕來一位村塾先生,用生澀的寶瓶洲雅言與陳平安交流,巧了,陳平安才知道這個村子幾乎全部姓陳,世代習武走鏢,但是按照祖訓族規,不管再窮的門戶,孩子都要上完四年學塾才能退學,下地務農。
族長是一位古稀老人,精神矍鑠,健步如飛,身穿灰色長褂,腳踩布鞋,按照那位學塾教書先生的說法,老族長在這方圓數百里,武藝精深,且德高望重,因為當年有鬧市中攔馬救稚童的壯舉,所以有“陳牌坊”的美譽。老人一聽說陳平安也姓陳,極為高興,盛情邀請他們去家中做客,本來已經吃完晚飯,老人直接讓家里再做了一大桌豐盛飯菜,老人自己則拎了壺自釀的高粱酒,拉著陳平安喝酒。
老人雖然愛好喝酒,只是在酒桌上卻不喜歡勸人喝酒,如此一來,陳平安反而喝得有些上頭。
最后都不知道是怎么去的屋子,大半夜醒過來的時候,才發現躺在一架古色古香的陌生大床上,掀開被子,穿了靴子推門而出,仰頭望去,斗拱精美,當初在藕花福地,跟國師種秋要了許多關于橋梁建造的工部書籍,其中有一部《營造法式》,陳平安翻閱最多,不單單是橋梁,也有介紹房屋、閣樓等建筑,陳平安一樣看得入神。
村子這邊的屋子多銜接一起,故而往往廊道極長,兄弟分家后卻又毗鄰。
陳平安走出那條廊道,沿著青石板路一直走到了一座水塘邊,在那里站了一宿。
其實也未多想什么,就只是發呆而已。
第二天又給盛情難卻的老族長挽留下來。
裴錢雖然不會講當地的方言土話,可是依然跟一大幫同齡人玩在一起。
這天去喊裴錢吃飯的時候,一幫孩子正在玩老鷹捉小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