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東山轉過頭,死死盯住崔瀺,“你沒有讓人暗中庇護顧璨?故意慫恿顧璨如此為禍一方?”
崔瀺反問道:“我如果讓人成功刺殺了顧璨母親,再攔阻陳平安這趟南下,到時候等到阮秀‘不小心’誤傷了顧璨,豈不是死局更死?可是我需要這樣安排嗎?我不需要。當然,這樣做的話,也就失去了火候的精妙,缺少了最最值得玩味的沖淡氣韻,留給陳平安選擇可以走的道路,更少,看似更狹窄,更家斷頭路,但是反而容易讓陳平安跟著走極端,若是變成了順乎本心,就能夠一拳打死或是一劍捅死顧璨,不然就是干脆自我了斷拉倒,這個死局只是死了人,意義何在。即便有些意義,卻不夠大。你不會心服口服,我也覺得勝之不武。”
崔東山神色落寞。
他驟然之間暴怒道:“崔東山,陳平安到底做錯了什么?!”
崔瀺無奈而笑,“幼稚不幼稚?”
崔東山嘶吼道:“你給我說!”
崔瀺笑了笑,伸手在耳邊,腦袋歪斜,微笑詢問,似乎在等待答案:“至圣先師,禮圣,你們學問最大,來來來,你們來說說看。”
崔東山一下子安靜下來。
崔瀺微笑道:“大局已定,現在我唯一想知道的,還是你在那只錦囊里邊,寫了法家的哪句話?不別親疏,一斷于法?”
崔東山失魂落魄,搖搖頭,“不是法家。”
崔瀺點點頭,“如此看來,那就也不是佛家了。”
崔東山癡癡然,“不是三教百家的學問,不是那么多道理里邊的一個。”
崔瀺皺了皺眉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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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平安顫顫巍巍伸出手,從袖子里拿出那只錦囊,在紅燭鎮離別前,裴錢送給他的,說是在最生氣的時候,一定要打開看一看。
陳平安打開錦囊,取出里邊的一張紙條。
上邊寫著,“陳平安,請你不要對這個世界失望。”
陳平安看完之后,收入錦囊,放回袖子。
陳平安轉頭望向窗外的夜幕,喃喃道:“我只是對自己很失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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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樓之內,崔瀺爽朗大笑。
崔東山心如死灰。
崔瀺笑聲不斷,無比快意。
這位大驪國師崔瀺,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么酣暢淋漓了。
崔東山就要站起身,走出那座自己畫地為牢的金色雷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