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秀才冷笑道:“我要是不心大,容得下這座浩然天下那么多假的讀書人?”
金甲神人問道:“齊靜春既然全然不在了,你真不怕那個都不承認你是先生的閉關弟子,走岔了?”
老秀才猛然起身,大踏步走到盤腿而坐的金甲神人跟前,一站一坐,剛好讓他用手指敲打后者的腦袋,一戳一戳,罵道:“你可以侮辱我的學問和修為,但是不可以侮辱我收取弟子的眼光!”
金甲神人被一口氣戳了十幾下頭盔,淡然道:“你再戳一下試試看?”
老秀才果真又戳了一下,然后立即往后蹦跳后退,一本正經道:“你自己說的,怪不得我。”
金甲神人嘆了口氣,轉過頭,破天荒哀求道:“算我求你了,你趕緊從我的穗山滾蛋吧?”
老秀才沒來由大怒道:“求人有用,我需要躲在你家里?啊?我早就去跟老頭子跪地磕頭了,給禮圣作揖鞠躬了!有用嗎?”
金甲神人轉回頭,“有火氣,別往我身上撒。”
老秀才搓手呵呵而笑,“不把你當撒氣筒,我難道真去找老頭子和禮圣撒潑啊,我又不傻。”
金甲神人已經徹底忍無可忍,緩緩起身,手中多出一把巨劍,不曾想老秀才已經倒地而睡,“哎呦喂,推衍一途,真是耗費心力,累死個人,我打個盹兒,如果我打呼嚕,你忍著點啊。”
金甲神人深呼吸一口氣,重新坐回原地,沉默許久,問道:“真就把那位大祭酒晾在穗山大門外邊喝西北風?”
老秀才背對著這尊山岳大神,呼呼大睡,雙手掐指不斷,不忘記提醒那個大個子,“我已經睡著了,所以你問我問題,我不回答,情有可原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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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海浩蕩。
可能比浩然天下任何一處天幕,甚至比四座天下都要更加壯闊無邊。
一位高大女子,一手撐著桐葉油紙傘,一手掌心拄劍于金橋之上。
長劍抵住金色長橋的欄桿,從劍尖處,濺射出如同大日光明的璀璨光芒。
如同一直在磨礪劍鋒。
她不是不可以走出去。
只是前些年,一位將死之人,就站在這座金色拱橋之上,與她說了一番肺腑之言。
“世間最好的磨劍石,不是斬龍臺。”
“對于醇善之人,是人心最純粹部分的諸多惡念。反之亦然,皆可砥礪出最純粹的劍心。劍氣長城的萬千劍修,善惡不定,依舊劍氣如虹,就是證明。”
“在陳平安長大之前,最多最多,你只能出劍一次。一次,分寸正好。而且我希望這一次,越晚越好,最好是結丹之后,玉璞之前。再往后,就作廢了。”
“如果有第二次,就不會是某位學宮大祭酒或是文廟副教主、又或是重返浩然天下的亞圣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