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祖范巍然滿腔怒火,這個湖君殷侯竟然自己跑了,拿自己頂缸!如果不是察覺到自己即將趕到,這個深不可測的年輕人絕對不會臨時收手,放棄追殺殷侯。
好嘛,先前還敢揚言要與寶峒仙境的修士不對付,以后百年,我就看看是你蒼筠湖的水深,還是我們寶峒仙境子弟的術法更高。剛好自己那個師妹已經注定破境無望,就讓她帶人來此專程與你們蒼筠湖這幫精怪畜生對峙百年!
看著那個嘴上客氣寒暄的年輕人,一手縮在袖中,雙指卻捻住那張威勢恐怖的符箓,剛好露出一點金光。
范巍然御風懸停在島嶼與蒼筠湖交界處,瞥了眼那人系掛腰間的朱紅色酒壺,微笑道:“果真是一位劍仙,而且如此年輕,真是令人驚訝。”
陳平安摘下養劍葫,喝了口水,抹了抹嘴,笑道:“我那杜俞兄弟,這一路上,說了蒼筠湖一大籮筐的齷齪事,提起你們寶峒仙境,倒是由衷的恭敬佩服,所以今夜之事,我就不與老嬤嬤你計較了。不然看這么一場好戲,是需要花錢的。”
范巍然心中冷笑。
突然發現那人死死盯住了自己,只聽他緩緩道:“所以請滾吧。”
范巍然臉色陰沉,雙袖鼓蕩,獵獵作響。
范巍然驀然一笑,“來日方長,預祝這位外鄉小劍仙,一路游山玩水,順風順水。如果愿意的話,可以去我們寶峒仙境做客。”
然后那個問了一個稀奇古怪的問題:“你家祖師堂很堅實?”
范巍然好歹聽出這不是一句好話,但是當她心意已決,便再無任何猶豫糾結,微笑道:“將來小劍仙一見便知。”
老嫗御風返回渡口。
陳平安抬頭看了眼那座尚未退散的漆黑云海。
除了那湖君殷侯的真身撞擊,還算湊合,其余三條水龍的磕磕碰碰,真是談不上什么裨益體魄。
陳平安別好養劍葫,又站了片刻,這才腳尖一點,躍出島嶼地界,踩在蒼筠湖水面上,身形化作一縷青煙,一次次蜻蜓點水,去往渡口。
當陳平安躍上渡口,老嫗和寶峒仙境修士都已離開。
杜俞依舊披掛神人甘露甲,一手按刀,站在原地給竹箱斗笠還有那行山杖當門神。
陳平安笑道:“這么講義氣?”
杜俞狠狠抹了把臉,這風吹雨打的,整張臉有些僵硬了,一抹過后,擠眉弄眼,雙手互搓,笑容燦爛起來。
倒不是不想說幾句奉承話,只是杜俞絞盡腦汁,也沒能想出一句應景的漂亮話,覺得腹稿中那些個好話,都配不起眼前這位前輩的絕世風采。
陳平安將那只卷起的袖子輕輕撫平,重新戴好斗笠,背好書箱,拔出行山杖。
杜俞剛要挪步,他娘的竟然有些腿麻。
自己這尊鬼斧宮小門神,當得也算兢兢業業,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了吧?
前輩你是目光如炬的山巔老神仙,一定要稍稍掛念心頭啊。
陳平安走在前邊,杜俞趕緊收起了那件甘露甲,變作一枚兵家甲丸收入袖中,腳步如風,跟上前輩,輕聲問道:“前輩,既然咱們成功打退了蒼筠湖諸位水神,又趕跑了那幫寶峒仙境那幫修士,接下來怎么說?咱們是去兩位河神的祠廟砸場子,還是去隨駕城搶異寶?”
陳平安笑道:“咱們?”
至于“打退”一說準不準確,陳平安懶得解釋。
杜俞笑呵呵,半點不難為情。
只是火候分寸還是需要的,隨后杜俞便不再絮叨。
只是走了一會兒,杜俞忍不住問道:“前輩,咱們這是要去藻溪渠主的水神廟?”
陳平安點頭道:“我要在那邊歇腳幾天,等著湖君上岸找我談買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