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集薪重新落座,一言不發。
崔東山擺擺手。
宋集薪站起身,告辭離去。
與婢女稚圭一起走出巷子。
崔東山來到門檻那邊坐著,打著哈欠。
那位被他隨手拎在身邊一起逛蕩的老掌柜,跑到院子中,諂媚問道:“崔仙師,那人真是大驪藩王宋睦?”
崔東山說道:“那小子騙你的,逗你玩呢。”
琉璃仙翁一臉尷尬,信還是不信?這是個問題。
崔東山揮揮手,“繼續當你的掌柜去。”
琉璃仙翁趕緊離開院子。
崔東山換了個姿勢,就那么躺在門檻上,雙手作枕頭。
當年彩衣國胭脂郡一事,只是眾多謀劃中的一個小環節。
以入魔的金城隍作為線頭,牽動彩衣國,是明面上的小小謀劃之一,他和老王八蛋的真正所求,更加隱蔽,他是要用一種合乎規矩和大道的婉轉手段,放出白帝城那個被天師符箓壓勝千年的那個可憐家伙,如今應該是叫柳赤誠了,暫時不得不依附在一個書生魂魄中。這個人情,對方不想還,也得還。至于什么時候還這個恩情,就看崔東山什么時候找他柳赤誠了。
寶瓶洲這盤棋局上,還有很多這樣不為人知的妙手。
不過對于他們兩個人而言,其實不算什么妙手,正常下棋罷了。
例如青鸞國那邊,老東西相中的柳清風和李寶箴,還有那個韋諒,三人在一國之地所做之事,就意義深遠,甚至有可能將來的影響,都要超出寶瓶洲一洲之地。只不過三人如今自己都不太清楚,到最后,率先明白意義所在的,反而可能還是那個都不是修道之人的柳清風。
偏居一隅,百余年間,做了那么多的瑣碎事情。
崔東山有些時候也會捫心自問,意義何在,如果聽之任之,山崩地裂,換了乾坤,浩然天下是不是也等于吃夠了教訓,最終結果,會不會反而更好?
崔東山睜大眼睛,望著頭頂咫尺之地的那點風景。
隨波逐流的,是絕大多數的世人。
再聰明一點,為人處世,喜歡走捷徑,尋找省心省力的方便法門,萬事求快,越快達成目的越好。這沒什么錯,事實上能夠做到這一點,已經殊為不易。
只不過就如先賢所說,人生如逆旅,我亦是行人。故而又有先賢又說,世之奇偉瑰怪,種種非常之觀,常在于險遠,人跡罕至,唯有志者可以慢行而至,得見壯觀。
崔東山嘆了口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