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渡船之上,陳平安已經收起了那些山水邸報,沒有翻到想要知道的那個結果,大篆京城那邊的動靜,最新一份邸報上只字不提。
止境武夫顧祐與猿啼山劍仙嵇岳之戰,兩人皆生死未知。
齊景龍先前提及此事,說顧祐一生行事向來謹慎,絕不會純粹是做那意氣之爭,不會只是去往玉璽江送死,為嵇岳洗劍。
陳平安站在渡口船頭欄桿處,翻過幾份山水邸報,不是全無收獲,比如一旬過后的午時,砥礪山就會有一場大戰,在此山分生死的雙方,大有來頭,一位是大名鼎鼎的野修黃希,一位是女子武夫繡娘,兩人都在北俱蘆洲年輕十人之列,并且名次鄰近,一個第四,一個第五。關于這場廝殺的緣由,先后兩份山水邸報都有不同的記載,有說是黃希重操舊業,在江湖上遇上了那位名字古怪的女子武夫,有說是兩人在一處破碎洞天之中,為了一件仙家重寶大打出手,沒能分出勝負,便約戰砥礪山。
這一戰,極為矚目,肯定還會引來許多上五境修士的關注視線。
完全可以想象,砥礪山附近那座被瓊林宗買下、建造了諸多仙家府邸的山頭,當下一定人滿為患。
在披麻宗那艘跨洲渡船上的虛恨鋪子里邊,陳平安有買過一份接連砥礪山鏡花水月的靈器,是一只施粉青釉、光澤瑩潤的瓷器筆洗,不過說是買,其實最后才知道可以記賬在披云山。
關于寶瓶洲,山水邸報上竟然也有幾個消息,而且篇幅還不小。
由此可見。對于原本誰都瞧不上眼的小小寶瓶洲,在大驪宋氏鐵騎的馬蹄,即將一路從最北方踩踏到南端老龍城之后,別洲修士對偏居一隅的這個浩然天下最小之洲,已經有了不小的認知變化。
大驪鐵騎的真正主人,止境武夫宋長鏡。
挑戰天君謝實之后,趕赴劍氣長城的風雪廟劍仙魏晉。
這兩位,當然功莫大焉。
然后就是那個真武山馬苦玄,短短半年之內,先后擊殺兩位朱熒王朝的強大金丹劍修,已經被北俱蘆洲邸報譽為寶瓶洲年輕修士第一人,然后此人一手覆滅了海潮鐵騎,令那個與他結仇的家族受盡羞辱,一位年輕女修僥幸未死,反而成為了馬苦玄的貼身婢女,在一份山水邸報的主筆人眼中,馬苦玄這種得天獨厚的存在,就不該生在那寶瓶洲,應當與清涼宗女子宗主賀小涼一般,在北俱蘆洲扎根,開宗立派,才是正途,既然注定是一條可以翻江倒海的蛟龍,在寶瓶洲這種水淺見底的小池塘搖頭擺尾,豈不可惜。
主筆人還放出話來,他即將撰寫寶瓶洲的年輕十人,到時候再與自家北俱蘆洲的新十人,做一個比較。
北俱蘆洲這些仙家邸報的筆下文章,對于寶瓶洲修士,其實難免還會流露出一份居高臨下。
只是相較于早年看都懶得多看一眼,提也不提,大不相同。
除此之外,就是大驪北岳大神魏檗的破境一事,轄境之內,處處祥瑞,吉兆不斷,分明是要成為一尊上五境山神了,由此可見,大驪宋氏國運昌盛,不可小覷。邸報之上,開始提醒北俱蘆洲眾多生意人,可以早早押注大驪王朝,晚去了,小心分不到一杯羹,關于此事,又有意無意提及了幾句披麻宗,對宗主竺泉贊賞有加,因為按照小道消息,骸骨灘木衣山顯然已經先行一步,跨洲渡船應該已經與大驪北岳有些牽連。
再有桐葉洲玉圭宗的下宗真境宗,選址書簡湖,邸報也有不吝筆墨的詳細闡述。
陳平安看到那些文字,仿佛都能夠清晰感受到提筆之人的咬牙切齒。
沒辦法。
真境宗首任宗主,叫姜尚真,是一個明明境界不算太高卻讓北俱蘆洲沒轍的攪屎棍。
這個家伙獨自一人,便禍害了北俱蘆洲早年十位仙子中的三人,還傳言另外兩位國色天香的宗門女修,當年好像也與姜尚真有過交集,只是有無那令人痛心疾首的情愛瓜葛,并無清晰線索。
所以邸報末尾,大肆抨擊大驪鐵騎和宋氏新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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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簡直都是吃屎的,竟然會眼睜睜看著真境宗順利選址、扎根寶瓶洲中部這種腰膂之地。若是大驪宋氏與姜尚真暗中勾結,更是吃屎之外還喝尿,與誰謀劃一起千秋大業不好,偏偏與姜尚真這種陰險小人做買賣,不是與虎謀皮是什么。由此可見,那個欺師滅祖的大驪繡虎,也高明不到哪里去,便是僥幸貪天之功為己有,吞并了一洲之地,也守不住江山,只能是曇花一現罷了。
一份山水邸報,原本可謂措辭嚴謹,有理有據,辭藻華美。
唯獨到了真境宗和姜尚真這邊,就開始破功,罵罵咧咧,如讀過書的市井婦人。
陳平安其實很好奇這些山水邸報的來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