鬼蜮谷內,一位小鼠精還日復一日在羊腸宮外邊的臺階上,腿上橫放著那根木桿長矛,曬著太陽,老祖在家中,它就老老實實看門,老祖不在家的時候,便偷偷拿出書籍,小心翻閱。
京觀城內,高承近來經常有些心神不寧,又不知道哪里出了紕漏。
啞巴湖那邊,如今已經沒了那頭與人為善的小水怪,聽說是與某位年輕修士一起遠游去了。
金烏宮,那位輩分最高的金丹劍修柳質清,依舊枯坐在自家山頭之巔,封山且閉關之后,柳質清冷眼看著一座門派內的眾生百態,喜怒哀樂,以人心洗劍。
春露圃老槐街上那座雇了掌柜的小鋪子,掙著細水流長的錢財,可惜就是如今冤大頭有些少,有些美中不足。
那個用玉瑩崖石子來雕刻印章之類書案清供的年輕伙計,愈發刀法熟稔,掙著一筆筆良心錢。
劉景龍到了太徽劍宗之后,正在閉關破境,據說問劍之人,如今就已經確定了其中兩位,浮萍劍湖酈采,董鑄。
芙蕖國桃花渡,柳瑰寶在研習那部道書,只是偶爾也會想起那個名叫懷潛的外鄉書生,在埋怨自己眼神不好之余,還有些小小的傷感,縈繞心扉,揮之即去,可悄然又來。
云上城徐杏酒成功破境,躋身了觀海境,便打算什么時候劉先生躋身上五境了,又成功扛住三位劍仙的問劍,就帶上足夠的好酒,去拜訪那位仰慕已久的年輕劍仙,聽說劉先生其實愛喝酒,只是一般情況不愿意喝酒而已,為此徐杏酒還專門鍛煉了自己的酒量,害得沈震澤和趙青紈都有些憂心,是不是徐杏酒得意忘形了,竟然如此酗酒,徐杏酒只好解釋一番,說是陳先生告訴自己,若是酒量不行,便與劉先生見著了面,也沒得聊,更喝不成酒。
太徽劍宗的一座山峰茅屋外,已經正式成為宗門子弟的少年白首,獨自坐在一條長凳上,整個人搖來晃去,只覺得沒勁。好嘛,本來以為姓劉的,畢竟是一位大名鼎鼎的劍仙,在太徽劍宗怎么都該是有座仙家氣派的高門府邸,不曾想就只有身后這么一座小破屋子,里邊書倒是不少,可他不愛看啊。于是白首閑來無事,尋思著自己若還是一位割鹿山的刺客,到底能不能對付那幾個太徽劍宗的天之驕子。不過那些個同齡人,人人見著了自己,都客客氣氣的,伸手不打笑臉人,白首覺得自己還真下不了拳頭和刀子。那些家伙瞧自己的眼神,一個比一個羨慕,白首就奇了怪了,你們就這么喜歡當那姓劉的弟子?與你們換,成不成?可惜那些人聽說后,一個個眼神古怪,然后再也不來茅屋這邊溜達了,也好,他一個人還清凈。
北俱蘆洲西海之濱,臨近嬰兒山雷神宅一帶,一老一少兩位道士,飄然現身。
年輕道士蹲在地上嘔吐不已,這就是有經驗的好處了,先吃飽喝足,比起一個勁兒干嘔半天,其實還是要舒服一些的。
老真人蹲下身,輕輕拍打徒弟的后背,“怪師父道法不高啊。”
張山峰轉過頭,哭喪著臉,“師父你這么講,弟子也不會好受半點啊。”
火龍真人微笑道:“師父自個兒心里邊,可是好受些了。”
張山峰深呼吸一口氣,剛要起身,就繼續蹲著嘔吐起來。
火龍真人剛要埋怨自己幾句,頭頂便有一撥御風去往嬰兒山的修士,瞧見了那年輕道士的窘態,一個個放聲大笑。
張山峰顧不上這些,頭暈目眩得很。
老真人卻悄無聲息不見了,來到兩位御風地仙身后,一巴掌按住一顆腦袋,笑瞇瞇道:“啥事情這么好笑,說出來聽聽,讓貧道也樂呵樂呵?”
那兩位地仙只覺得頭皮發麻,立即縮著脖子,兩只雞崽兒似,其中一人硬著頭皮朗聲道:“見著了老神仙,開心!”
另外那人相對后知后覺,趕緊亡羊補牢道:“高興,偶遇老神仙,今兒賊高興!”
火龍真人輕輕一推,讓兩位地仙修士踉蹌前沖,笑著返回張山峰身旁。
張山峰渾然不覺自己師父的一去一返。
張山峰站起身后,擦了擦額頭汗水,“師父,可以趕路了。”
老真人笑道:“不著急,慢慢來,修道之人,光陰悠悠,走得快了,容易錯過風景。”
張山峰埋怨道:“我還想早些將水丹送給陳平安呢。”
老真人點點頭,掐指一算,這件事,確實可以著急。
金甲洲,遺址當中,劉幽州打著哈欠,那位白衣女子依舊在不斷出拳,看架勢,是真上癮了。曹慈依舊不還手,不言語,只是看那些橫七豎八的倒塌神像,曹慈有些時候會面朝它們,會稽首,會雙手合十,也會作揖。那個拳意越來越高漲的女子,只是出拳,劉幽州不是純粹武夫,只是覺得她出手越來越沒有章法,隨心所欲,出拳也不再次次傾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