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平安跟著笑了起來。
隨后李希圣建議兩人下棋。
兩人隨便下棋,隨便閑聊。
陳平安下棋慢,到了收官階段,每次落子后,才會說上一兩句話。
“沒來北俱蘆洲的時候,其實挺怕的,聽說這邊劍修多,山上山下,都行事無忌,我便想著來這邊跟著寬心,才知道原來只要心坎不過,任人御風逍遙遠游,雙腳都在泥濘中。”
“也怕自己從一個極端走向另外一個極端,便取了個陳好人的化名,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,是提醒自己。來此歷練,不可以真正行事無忌,隨波逐流。”
“大概是內心深處,一直偷偷想著,如果能夠當個真正的好人,就好了。”
李希圣言語不多,聽到這里,才說道:“自認心有私念,卻能始終行善。陳平安,你知道這是什么嗎?”
陳平安搖頭。
李希圣捻起一顆棋子,輕輕放在棋盤上,說道:“這便是我們儒家圣賢心心念念的,慎其獨也,克己復禮。”
陳平安搖搖頭,并不這么覺得。
李希圣也未多說什么,只是看著棋局,“不過臭棋簍子,是真的臭棋簍子。”
陳平安說道:“下棋一事,我確實沒有什么天賦。”
李希圣笑道:“當真如此嗎?”
陳平安點頭道:“因為我下棋沒有格局,舍不得一時一地。”
李希圣說道:“世人都在世道里邊下著自己的棋局,萬事萬人都如手中棋子的聰明人,很多,不缺你陳平安一個。”
陳平安笑道:“李先生此語甚是安慰人心。”
李希圣說道:“我是真心話,你是馬屁話,高下立判。”
陳平安搖頭道:“我們落魄山,行走江湖,額頭人人刻誠字!”
李希圣笑著舉手抱拳,“幸會幸會。”
陳平安卻突然笑容牽強起來。
李希圣心中嘆息。
應該是想到了落魄山那座竹樓。
人生天地間,忽如遠行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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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渡船由北往南,依次經過大篆王朝,金扉國,蘭房國,也就到了春露圃的符水渡。
當下已是入秋時分,陳平安就又錯過了一年的春露圃辭春宴,符水渡比起上次,冷清了許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