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唐璽銘記在心!”
陳平安笑道:“鋪子那邊,掌柜王庭芳打理得很穩妥,唐仙師以后就不用太過勞神費心了,不然我聽了要愧疚,王掌柜也難免緊張。”
唐璽點頭道:“既然陳先生發話了,我便由著王庭芳自己去,不過陳先生大可以放心,春露圃說大也大,說小也小,真要有絲毫紕漏,我自會敲打王庭芳那小子。如此愜意掙錢,若是還敢懈怠片刻,就是做人良心有問題,是我照夜草堂管教無方,辜負了陳先生的善意,真要如此,下次陳先生來我照夜草堂喝茶,我唐璽先喝酒,自罰三杯,才敢與陳先生飲茶。”
陳平安笑著點頭。
唐璽行事,雷厲風行,告辭離去,直言不諱,說自己要返回祖師堂交差。
這一次沒有乘坐慢悠悠的符舟,直接御風離去。
從頭到尾,崔東山都沒有說話。
陳平安轉頭望向崔東山,“有你在,我難得狐假虎威了一回。”
崔東山一本正經道:“先生罵學生,天經地義。”
陳平安氣笑道:“都什么跟什么。”
兩人來到涼亭這邊,陳平安就坐在臺階上,崔東山坐在一旁,有意無意,矮了一級臺階。
兩人已經將“吃不了兜著走”的鵝卵石堆放在一起。
崔東山雙肘抵住身后高處臺階上,身體后仰,望向遠方的山與水,入秋時分,依舊郁郁蔥蔥,可人間顏色不會都如此地,四季常青。
陳平安捋順袖管和褲管,一直赤腳,鞋子就在身后的涼亭那邊,靴尖對著長椅。
崔東山的那根行山杖,斜靠亭柱。
陳平安笑道:“當龍窯學徒的時候,走哪兒都看著泥土,合不合適燒造瓷器,當了包袱齋,走哪兒都想著掙錢,能不能積攢家當。”
陳平安有些感慨,“揉那紫金土,是大事。燒瓷開間一事,更是大事中的大事,先前坯子和釉色,哪怕之前看著再漂亮,后邊燒造錯了,都不頂事,只要出了點點紕漏,就要功虧一簣,幾十號人,最少半年的辛苦,全白費了,所以開間一事,從來都是姚老頭親自盯著,哪怕是劉羨陽這樣的得意弟子,都不讓。姚老頭會坐在板凳上,親自守夜看著窯火。但是姚老頭經常念叨,瓷器進了窯室,成與不成,好與壞,好與更好,再管著火候,終究還是得看命。事實上也是如此,絕大部分都成了瓷山的碎片,當時聽說因為是皇帝老爺的御用之物,寧缺毋濫,差了一點點意思,也要摔個稀爛,那會兒,覺得家鄉老人講那老話,說什么天高皇帝遠,真是特別有感觸。”
陳平安笑了笑,“不過那會兒,覺得老槐樹的樹頂,就很高,老瓷山的尖尖腦袋,也高。至于遠不遠的,大概去山上砍柴燒炭,也就是遠了。最少比起小時候上山采藥,要遠很多。”
崔東山一直在怔怔出神。
聽到這里,崔東山輕聲道:“小時候被關在閣樓讀書,高不高的,沒感覺,只能透過小小的窗口,看著遠處。那會兒,最恨的就是書籍,我記性好,過目不忘,其實都記住了,當時便發誓自己以后拜師求學,一定要找個學問淺的,藏書少的,不會管人的先生,后來就找到了在陋巷挨餓的老秀才,一開始真沒覺得老秀才學問如何,后來,才發現原來自己隨便瞎找的先生,學問,其實有些高。再后來,被尚未發跡的老秀才帶著游歷四方,吃了許多閉門羹,也遇到了許多真正的讀書人,等到老秀才說要回去編撰一部書籍的時候,才覺得又走了很遠的路。老秀才當時信誓旦旦,說這部書若是被版刻出來,最少能賣一千本!一定能賣到別的州郡去。嚷嚷這話的時候,老秀才嗓門大,我便知道,是在心虛了。”
陳平安微笑道:“她選擇我,是因為齊先生,起先與我陳平安如何,幾乎沒有關系。你死皮賴臉求我當你的先生,其實也一樣,是老先生按著你拜師,與我陳平安本身,最早的時候,關系不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