龐蘭溪停頓了一下,“是不可能的!送,不收錢!”
陳平安笑道:“龐仙師也太心疼你了,不過咱們還是按照市價算吧,交情歸交情,買賣是買賣。”
龐蘭溪有些失落,“這才幾天沒見,陳先生怎么就如此見外了?”
陳平安壓低嗓音道:“客氣話,又不花錢。你先客氣,我也客氣,然后咱倆就不用客氣了。”
龐蘭溪笑得合不攏嘴。
又學到了。
陳先生真是學問駁雜。
四人落座,龐蘭溪年紀最小,輩分最低,便站在他太爺爺身后。
陳平安直奔主題,聊起了春露圃一事。
那位名叫晏肅的披麻宗掌律老祖,立即飛劍傳訊別處山峰上的一位元嬰修士,名為韋雨松,比晏肅低了一個輩分,歲數卻不小了,與龐蘭溪是師兄弟,韋雨松手握一宗財權,類似春露圃的高嵩,是個消瘦矮小的精悍老人,見到了陳平安與崔東山后,十分客氣。
自從竺泉做成了與落魄山牛角山渡口的那樁小買賣后,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韋雨松談心,表面上是身為宗主,關心一下韋雨松的修行事宜,事實上當然是邀功去了,韋雨松哭笑不得,硬是半句馬屁話都不講,結果把竺泉給憋屈得不行。韋雨松對于那位青衫年輕人,只能說是印象不錯,除此之外,也沒什么了。
可是對那個少年容貌的崔道友,那是佩服得五體投地,道理很簡單,崔道友到了木衣山后,山上山下晃悠了兩天,然后就找到披麻宗祖師堂,給了一大摞圖紙,直截了當說木衣山的護山大陣,粗糙了些,有些白瞎了那撥英靈的戰力。結果木衣山祖師堂聚集后,還邀請了一位墨家機關師出身的老供奉,發現按照崔道友那份圖稿去修改木衣山大陣,耗錢不過千余顆谷雨錢,便能夠將大陣威勢增加兩成!那位墨家機關師更是愧疚得無地自容,兢兢業業完成了大陣的查漏補缺之后,差點沒辭去供奉頭銜。
說句天大的實在話,別說是一千顆谷雨錢的小小開銷,就是砸下一萬顆谷雨錢,哪怕只增加護山大陣的一成威勢,都是一筆值得敬香昭告列祖列宗的劃算買賣。
所以披麻宗祖師堂諸位老修士,看待崔東山,那是怎么看怎么順眼。
尤其是當那白衣少年丟下圖紙,在祖師堂內說了些關鍵事項后,便大搖大擺走了,繼續逛蕩木衣山去了,與神仙姐姐們嘮嗑。
事后竺泉親自出面詢問崔東山,披麻宗該如何報答此事,只要他崔東山開口,披麻宗便是砸鍋賣鐵,與人賒賬,都要還上這份香火情。
崔東山也沒客氣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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指名道姓,要了杜文思與龐蘭溪兩人,以后各自躋身元嬰境后,在落魄山擔任記名供奉,只是記名,落魄山不會要求這兩人做任何事情,除非兩人自愿。
竺泉當時還有些疑惑,就這樣?
崔東山反問,還要鬧哪樣?
竺泉當時便滿臉愧疚,說了一句戳心窩的話,唉聲嘆氣道:“那陳平安,在我這邊半點不提你這個學生,真是不像話,良心給狗吃了,下次他來骸骨灘,我一定幫你罵他。”
崔東山泫然欲泣,可憐兮兮道:“竺姐姐,你良心才被狗吃了吧。”
竺泉這才說了句公道話,“陳平安有你這么個學生,應該感到自豪。”
崔東山便投桃報李,“竺姐姐這么好的女子,如今還無道侶,天理難容。”
于是兩人差點沒打起來,竺泉去往鬼蜮谷青廬鎮的時候,依舊怒氣沖沖。
韋雨松是個熟稔生意的聰明人,不然就竺泉這種不著調的宗主,晏肅這些個不靠譜的老祖師,披麻宗嫡傳弟子再少,也早就被京觀城鈍刀子割肉,消磨殆盡了宗門底蘊。韋雨松每次在祖師堂議事,哪怕對著竺泉與自己恩師晏肅,那都從來沒個笑臉,喜歡每次帶著賬本去議事,一邊翻賬本,一邊說刺人言語,一句接一句,久而久之,說得祖師堂前輩們一個個面帶微笑,裝聽不見,習慣就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