站在一旁的寧姚繃著臉色,卻難掩神采奕奕,道:“說不定,要更好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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劍氣長城的離別,除非生死,不然都不會太遠。
在昨天白天,墻頭上那排腦袋的主人,離開了寧家,各自打道回府。
晏琢大搖大擺回了金碧輝煌的自家府邸,與那上了歲數的門房管事勾肩搭背,嘮叨了半天,才去一間墨家機關重重的密室,舍了本命飛劍,與三尊戰力相當于金丹劍修的傀儡,打了一架,準確說來是挨了一頓毒打。這才去大快朵頤,都是農家和醫家精心調配出來的珍稀藥膳,吃的都是大碗大碗的神仙錢,所幸晏家從來不缺錢。
晏琢吃飽喝足之后,捏了捏自己的下巴肉,有些憂愁,阿良曾經說過自己啥都好,小小年紀就那么有錢,關鍵是脾氣還好,長相討喜,所以若是能夠稍稍瘦些,就更英俊了,英俊這兩個字,簡直就是為他晏琢量身打造的詞語。晏琢當時差點感動得鼻涕眼淚一大把,覺得天底下就數阿良最講良心、最識貨了。阿良當時掂量著剛到手的頗沉錢包,笑臉燦爛。
晏琢第一次跟隨寧姚他們離開城頭,去尸骨堆里廝殺,發現那些蠻荒天下的畜生,哪怕境界不如自家密室里的那些機關傀儡,但是手段,要更加匪夷所思,更讓他怕到了骨子里,所以那一次,家族安插在他身邊的兩位劍師,都因為他死了。回到劍氣長城北邊的家中,魂不守舍的小胖子少年,在聽說以后都不用去殺妖后,連城頭那邊都不用去,既傷心,又覺得好像這樣才是最好的,可是后來阿良到了家里,不知道與長輩聊了什么,他晏琢竟然又多出了一次機會,結果等晏琢登上城頭,又開始腿軟,劍心打顫,本命飛劍別說凌厲殺敵,將其駕馭平穩都做不到,然后阿良在離開城頭之前,專程來到胖子少年身邊,對他說了一句話,下了城頭,只管埋頭廝殺,不會死的,我阿良不幫你殺妖,但是能夠保證你小子不會死翹翹,可如果這都不敢全力出劍,以后就老老實實在家里當個有錢少爺,但是他阿良是絕對不會再找他借錢買酒了,借那種膽小鬼的錢,買來的酒水,再貴,都沒有什么滋味。
最終那一次出城殺敵,晏琢的表現,讓人刮目相看,就連家族里邊那幾個橫看豎看、怎么都瞧他不順眼的老古董,都不再說些陰陽怪氣的惡心話了,最少當面不會再說他晏琢是一頭晏家精心養肥的豬,不知道蠻荒天下哪頭妖物運氣那么好,一刀下去,根本都不用花多少力氣,光是豬血就能賣好些錢,真是好買賣。
那一次,也是自己娘親看著病榻上的兒子,是她哭得最理直氣壯的一次。
以前每次在外邊鬧事,給人欺負也好,哪怕是被人打得鼻青臉腫,到了家里,爹也不會多說什么,甚至懶得多看兒子一眼,這個在出城戰事當中,早早失去雙臂的男人,至多就是斜瞥一眼婦人,冷冷笑著。但是那次晏琢離開城頭,卻是沒有雙手多少年、便有多少年不曾去過城頭的寡言男人,盡量彎下腰,親自背著兒子返回城頭。
當時晏琢回了家,躺在病床上,阿良就斜靠在門口,笑瞇瞇看著晏琢,朝那疼得滿臉淚水的少年,伸出了大拇指。
如今的晏家大少爺,境界不是最高的,飛劍不是最快的,殺敵不是最多的,卻一定是最難纏的,因為這家伙保命的手段最多。
獨臂的疊嶂,與朋友們分別后,回了一條亂糟糟的陋巷,靠著前些年積攢下來的神仙錢,買下了一棟小宅子,這就是疊嶂這輩子最大的夢想,能夠有一處遮擋擋雨的落腳地兒。所以如今,疊嶂沒什么奢求了。
疊嶂原本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實現,直到她遇到了那個邋遢漢子,他叫阿良。
小時候她最喜歡幫他跑腿買酒,大街小巷跑著,去買各種各樣的酒水,阿良說,一個人心情不同的時候,就要喝不一樣的酒水,有些酒,可以忘憂,讓不開心變得開心,可有助興,讓高興變得更高興,最好的酒,是那種可以讓人什么都不想的酒水,喝酒就只是喝酒。
疊嶂那會兒年紀太小,對這些,想不明白,也根本不在乎,只在意自己每次跑腿,能不能攢下些碎銀子,當然也可能欠下一筆酒水債,跟阿良熟悉了之后,阿良便說一個姑娘家家,既然長大了,而且還這么好看,就得有擔當,所以有些酒水錢,就記在了疊嶂的頭上,他阿良什么人,會賴賬?以后有機會去浩然天下問一問,隨便問,問問看認不認那個名叫阿良的男人,問問看阿良有無欠賬。當時還沒有被妖物砍掉一條胳膊的少女疊嶂,見著拍胸脯震天響的阿良,便信了。
其實疊嶂這個名字,還是阿良幫忙取的,說浩然天下的風景,比這鳥不拉屎的地兒,風光要好太多,尤其是那峰巒疊嶂,蒼翠欲滴,美不勝收,一座座青山,就像一位位婀娜娉婷的女子,個兒那么高,男人想不看她們,都難。
疊嶂開了門,坐在院子里,興許是見到了寧姐姐與喜歡之人的久別重逢。
她便記起了那位帶走那把“浩然氣”的儒家讀書人,當年是賢人,來劍氣長城歷練,回去后,就是學宮君子了。
不知道這棟宅子失去主人之前,還能不能再見到他一面,有些心里話,不管說了有用沒用,都應該讓他知道的。
董,陳,是劍氣長城當之無愧的大姓。
晏胖子家可能是靠金山銀山的神仙錢,但是董畫符和陳三秋他們這兩家,是靠一代代的家族劍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