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平安愣了一下,望向白嬤嬤的眼神,有些問詢意味。
白嬤嬤點頭道:“算是唯一一個了,老爺去世后,郭家舉家前來寧府祭奠。后來斬龍崖一事,郭家家主,直白無誤與齊家劍仙當面頂過。不然換成別的小姑娘這么瞎胡鬧,咱們小姐都不會兩次拖進家里。不過收徒一事,確實不用太較真。”
陳平安沉聲道:“那郭竹酒這件事,我認真想一想。”
納蘭夜行笑道:“這些事不著急,我們還是聊那陳公子的第四件本命物一事。長生橋一起,陳公子才會真正理解,何謂修道。在那之后,才能不是先天劍胚,亦可勉強成為劍修。別看小看了‘勉強’二字,身為練氣士,是不是劍修,才是最大的天壤之別。其中緣由,陳公子大可以私底下去問老大劍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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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天清晨時分,劍氣長城新開張了一座寒酸的酒鋪子,掌柜是那年紀輕輕的獨臂女子劍修,疊嶂。
身邊還站著那個身穿青衫的年輕人,親手放了一大串吵人至極的爆竹后,笑容燦爛,朝著四面八方抱拳。
疊嶂如果不是名義上的酒鋪掌柜,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,已經砸下了所有本錢,她其實也很想去鋪子里邊待著,就當這座酒鋪跟自己沒半顆銅錢的關系了。
兩人身前擺滿了一張張桌凳。
寧姚和晏琢幾個躲在擺滿了大小酒壇、酒壺的鋪子里邊,饒是晏胖子這種臉皮厚的,董黑炭這種根本不知臉皮為何物的,這會兒都一個個是真沒臉走出去。
大街之上,街道路面剛剛翻修平整,大小酒肆酒樓的掌柜伙計們,一個個站在各自門口,罵罵咧咧。
因為那小破爛鋪子門外,竟然掛了幅楹聯,據說是那個年輕武夫提筆親撰的。
劍仙三尺劍,舉目四望意茫然,敵手何在,豪杰寂寞。
杯中二兩酒,與爾同銷萬古愁,一醉方休,錢算什么。
好家伙,好你個純粹武夫陳平安,求你這個外鄉人要點臉皮行不行!
這還不算什么,聽說那小小鋪子,賣的還是什么與竹海洞天青神山沾邊的酒水!
錢算什么?
要是真不算什么,你他娘的開什么鋪子掙什么錢。
大街兩邊,口哨聲四起。
疊嶂到底是臉皮薄,額頭都已經滲出汗水,臉色緊繃,盡量不讓自己露怯,只是忍不住輕聲問道:“陳平安,咱們真能實打實賣出半壇酒嗎?”
陳平安微笑道:“就算沒人真正捧場,按照我那既定章程走,依舊萬事無憂,掙錢不愁。在這之前,若有人來買酒,當然更好。大清早的,客人少些,也很正常。”
一炷香后,依舊沒個客人登門,疊嶂愈發憂慮。
陳平安扯開嗓子喊道:“開門酒一壇,五折!僅此一壇,先到先得。”
然后還真來了一個人。
疊嶂疑惑道:“他也是你請來的人?”
陳平安也有些意外,搖頭道:“當然不是。”
來者是那龐元濟。
他坐在一張長凳上,笑瞇瞇道:“來一壇最便宜的,記得別忘了再打五折。”
陳平安轉頭看了眼呆呆的疊嶂,輕聲笑道:“愣著干嘛,大掌柜親自端酒上桌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