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,盧穗所說,夾雜著一些有意無意的天機,春幡齋的消息,當然不會無中生有,以訛傳訛。顯而易見,雙方作為齊景龍的朋友,盧穗更偏向于陳平安贏下第二場。
任瓏璁不愛聽這些,更多注意力,還是那些喝酒的劍修身上,這里是劍氣長城的酒鋪,所以她根本分不清楚到底誰的境界更高。
但是在家鄉的浩然天下,哪怕是在風俗習氣最接近劍氣長城的北俱蘆洲,無論是上桌喝酒,還是聚眾議事,身份高低,境界如何,一眼便知。
結果這鋪子這邊倒好,生意太好,酒桌長凳不夠用,還有愿意蹲路邊喝酒的,但是任瓏璁發現好像蹲那吭哧吭哧吃陽春面的劍修當中,先前有人打招呼,打趣了幾句,所以分明是個元嬰劍修!元嬰劍修,哪怕是在劍修如云的北俱蘆洲,很多嗎?!然后你就給我蹲在連一條小板凳都沒有的路邊,跟個餓死鬼投胎似的?
在浩然天下任何一個大洲的山下世俗王朝,元嬰劍修,哪個不是帝王君主的座上賓,恨不得端出一盤傳說中的龍肝鳳髓來?
關鍵是這老劍修方才見著了那個陳平安,就是罵罵咧咧,說坑完了他辛苦積攢多年的媳婦本,又來坑他的棺材本是吧?
然后那個與盧穗閑聊的二掌柜,便與盧穗告罪一聲,然后伸長脖子,對那個老劍修說了個滾字,然后冷笑著使了個眼色,結果堂堂元嬰劍修,瞥見路邊某位已經吃喝起來的男子背影,哎呦喂一聲,說誤會了誤會了,只怪自己賭藝不精,二掌柜這種最講良心的,哪里會坑人半顆銅錢,只會賣天底下最實惠的仙家酒釀。然后老人拎了酒掏了錢就跑,一邊跑還一邊朝地上吐唾沫,說二掌柜你良心掉地上了,快來撿,小心被狗叼走。酒鋪那邊一個個大聲叫好,只覺得大快人心,有人一個沖動,便又多要了一壺酒。
任瓏璁覺得這里的劍修,都很怪,沒臉沒皮,言行荒誕,不可理喻。
陳平安微微一笑,環顧四周。眾人疑心重重,有人一說破,疑也不疑了,最少也會疑心驟減許多。
我這路數,你們能懂?
不過一想到要給這個老王八蛋再代筆一首詩詞,便有些頭疼,于是笑望向對面那個家伙,誠心問道:“景龍啊,你最近有沒有吟詩作對的想法?我們可以切磋切磋。”
至于切磋過后,是給那老劍修,還是刻在印章、寫在扇面上,你齊景龍管得著嗎?
齊景龍微笑道:“不通文墨,毫無想法。我這半桶水,好在不晃蕩。”
陳平安對白首說道:“以后勸你師父多讀書。”
白首問道:“你當我傻嗎?”
姓劉的已經足夠多讀書了,還要再多?就姓劉的那脾氣,自己不得陪著看書?翩然峰是我白大劍仙練劍的地兒,以后就要因為是白首的練劍之地而享譽天下的,讀什么書。茅屋里邊那些姓劉的藏書,白首覺得自己哪怕只是隨手翻一遍,這輩子估計都翻不完。
陳平安點頭道:“不然?”
白首拿起筷子一戳,威脅道:“小心我這萬物可作飛劍的劍仙神通!”
齊景龍會心一笑,只是言語卻是在教訓弟子,“飯桌上,不要學某些人。”
白首歡快吃著陽春面,味道不咋的,只能算湊合吧,但是反正不收錢,要多吃幾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