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剛放下書籍,便發現書肆門口外邊,站著一個背劍的年輕男人,哪怕不修邊幅,依舊是難掩英俊容貌,玉樹臨風,如楠如松,美質粲然。
她柔聲道:“這位公子,對不住,小店要關門了。”
他站在門檻外邊,好像一步都不敢跨出了,嘴唇顫抖,盡量讓自己語氣平靜一些,“剛好路過這邊,想要買幾本書,不是有意找你的。”
何頰心中微微嘆息,這么蹩腳的理由,你自己不信,騙得了別人嗎?
只是何頰卻沒有多說什么,坐回椅子,拿起了那本書,輕聲說道:“公子若是真想買書,自己挑書便是,可以晚些關門。”
年輕男人依舊沒有跨過門檻。
何頰就只是低頭翻看書籍,借著夕陽余暉,哪怕如今境界不值一提,可到底不是凡夫俗子,依舊不覺得如何為難。
他鼓起勇氣,顫聲道:“隨我去風雷園吧?好不好,蘇稼?”
哪怕她沒有施展那點障眼法,哪怕她真的改成了如今容貌,他依舊可以一眼就認出她來的。
哪怕光陰長河倒流,她突然變成了一個小姑娘,哪怕她又突然變成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嫗,劉灞橋都不會在人海中錯過她。
只是這些話,他怎么說得出口,又憑什么說這些。
何頰抬起頭,皺了皺眉頭,“我雖然不再是祖師堂嫡傳弟子,但是名字還在正陽山外門譜牒上邊,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,劉公子,你為何有此說?”
何頰停頓片刻,“但是如今我算是下山歷練,劉公子就別喊我蘇稼了。”
劉灞橋只覺得心肝肚腸都絞在了一起,哪怕已是一位大道可期的金丹瓶頸劍修,依舊在這一刻覺得窒息,都想要彎腰喘口氣了。
劉灞橋問道:“你如今叫什么?”
何頰有些不厭其煩,“劉公子,與你有關系嗎?!”
劉灞橋低下頭,小聲呢喃道:“我喜歡你啊,找了你很多年。”
書肆女掌柜何頰,或者說是正陽山蘇稼,站起身,說道:“劉公子,算我求你,留給我最后一點清凈地方,行不行?在此安家立業,我耗盡了最后一點積蓄,并不容易,劉公子,我與你不一樣的,以前是如此,如今更是。何況我從來就沒有喜歡你,劉公子,你捫心自問,你我見過幾次面,說過幾句話?”
劉灞橋抬起頭,慘然笑道:“以前不曾說過話,都是今天才說的。”
蘇稼緩了緩語氣,“劉公子,你應該知道我并不喜歡,對不對?”
劉灞橋點點頭。
蘇稼哭笑不得,“劉公子喜歡蘇稼,是風雷園的天才劍修劉灞橋,蘇稼便要對你感恩戴德嗎?”
劉灞橋搖搖頭,“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。你不喜歡我,才是對的。”
蘇稼合上書籍,輕輕放在桌上,說道:“劉公子如果是因為師兄當年問劍,勝了我,以至于讓劉公子覺得有愧疚,那么我可以與劉公子誠心說一句,無需如此,我并不記恨你師兄黃河,相反,我當年與之問劍,更知道黃河無論是劍道造詣,還是境界修為,確實都遠勝于我,輸了便是輸了。再者,劉公子若是覺得我落敗之后,被祖師堂除名,淪落至此,就會對正陽山心懷怨懟,那劉公子更是誤會了我。”
蘇稼眼神清澈,“我自幼便上山修行,對于山下毫無記憶,所以打從記事起,就把正陽山當做了唯一的家鄉。”
劉灞橋輕聲道:“只要蘇姑娘繼續在這里開店,我便就此離去,而且保證以后再也不來糾纏蘇姑娘。”
蘇稼氣笑道:“早與你說了,在這里開一家書肆,買下一棟小宅子,已經耗光了積蓄,我就算想要搬,又能搬去哪兒?只是希望劉公子信守承偌。”
劉灞橋點頭道:“會的。”
最后劉灞橋還是沒有跨過門檻一步,只是問道:“我能不能在門檻這邊坐一會兒?就一小會兒。”
蘇稼無可奈何。
那個劉灞橋,還真就坐在門檻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