董仲夏速速趕回毗鄰皇宮的一處隱蔽宅邸,曾是國師種秋的修行之地,董仲夏見著了那位微服私訪的男子,心中一驚,趕緊落下身形,抱拳輕聲道:“陛下。”
皇帝魏衍仔細聽過了董仲夏的言語,微笑道:“山野蛇鼠,也敢在蛟龍之屬跟前,妄言招徠一事?”
親王魏蘊府上那一座小小池塘,經得起一條見慣了江河的過江龍,幾口汲水?那么更何談待客之道?
魏衍身邊還站著一位亭亭玉立的婀娜女子,妹妹魏真。
魏真輕聲問道:“那少女既然是來自落魄山,與那位陳劍仙是什么關系?皇兄,不如問一問?”
魏衍提醒道:“這等軍國大事,你不許胡鬧。”
魏真有些遺憾。
她如今亦是半個修道之人,對于落魄山所在的那座天下,十分向往。這些年翻檢皇宮秘檔,愈發憧憬。
裴錢那邊,聽了王光景一番彎彎腸子的言語,臉上神色如常,心中覺得有些好笑。
裴錢雖然以前心智與身體被她自己刻意“壓勝”,一直個兒不高,是個黑炭丫頭,可如果只談人心,即便是剛離開藕花福地那會兒,裴錢就真不算什么孩子了,不然大泉王朝邊境小鎮的兩個捕快**湖,也不至于被她的胡說八道耍得團團轉,一路把她禮遇恭送回九娘的客棧,后來連李槐和兩個書院朋友,至今都還覺得裴錢是那“落難民間的公主殿下”。
裴錢婉拒了那個王光景的邀請,想要返回宅子那邊與小米粒碰頭。
不料王光景依舊猶不死心,糾纏不休,搬出了親王魏蘊,說自家親王最為禮賢高人,尤其厚待武夫,即便裴錢不愿多走幾步去那王府,無妨,親王可以親自登門拜訪,只要裴錢點個頭,親王一定撥冗蒞臨。
裴錢聽得腦闊兒疼,話也不好好說,不是搬靠山嚇唬人,就是拽酸文,魏蘊怎么找了這么個傻了吧唧的客卿,到底是幫著親王府招人還是趕人?
裴錢隨即一想,這王光景雖然滿嘴假話,閉關不是有誤,而是大功告成,成功躋身了洞府境,算是蓮藕福地最早一撥中五境練氣士,確實算是半個神仙老爺了,當下福地,靈氣越來越充沛,登山修道的人越來越多,但是可以躋身中五境的得道之士,還是為數不多,個個金貴,關鍵是一步快步步快,資質最好的練氣士,下一次停步,就該是蓮藕福地遇到中等福地瓶頸之時。
關于蓮藕福地何時能夠躋身上等福地,老廚子說過一句話,即便拿得出那筆谷雨錢,也不著急,何況落魄山真沒這錢。
當時小院里邊,所有視線,陳靈均尚未遠游北俱蘆洲,鄭大風還在看大門,大伙兒齊刷刷望向大山君魏檗。
鄭大風當時調侃道:“話要慢慢說,錢得快快掙。”
魏檗微笑道:“你們再這樣,我要掀棋盤了啊。”
此時裴錢突然記起臨行前老廚子的一句提醒,不要處處學師父為人,你有自己的江湖要走,太像師父了,你師父就會一直放心不下你,你在師父眼中,會永遠是個需要他攙扶的孩子。
裴錢眉毛一挑,覺得有道理,再看那王光景,裴錢便搖身一變,再不像與董仲夏言語之時的氣勢,直截了當說道:“少在這里打我落魄山的主意,我不會摻和那魏氏的家事,你這王府客卿,速速離去,好好修你的道。記住了,我的道理,只說一遍,別人說好話,就好好聽,以后心懷不軌,想要用鬼蜮伎倆試探我……”
裴錢揚起一拳,輕輕一晃,“我這一拳下去,怕你接不住。”
王光景故作無奈道:“聽聞那位陳劍仙,生平最是講理。裴小姐作為半個家鄉人半個謫仙人……”
“師父說過,拿大義惡心好人,與那以勢欺人,兩者其實差不了多少。”
裴錢腳下一蹬,剎那之間就來到王光景身前,后者躲避不及,心中大駭,少女一拳已經貼近王光景額頭,只差寸余距離。
裴錢說道:“還不走?喜歡躺著享福,被人抬走?”
王光景那把好似文案鎮紙之物的白玉短劍,瑩光流轉。
裴錢看也不看,“真要問劍于拳?你知不知道我見過多少劍修,多少劍仙?!”
王光景后退一步,笑道:“既然裴小姐不愿接受王府好意,那就算了,山高水遠,皆是修道之人,說不定以后還有機會成為朋友。”
裴錢收回拳頭,瞥了眼王光景的心湖景象,氣勢又變,沉聲道:“崔爺爺說過,武夫若是出拳,能夠將壞人的一肚子壞水打淺了,將一顆惡人膽打小了,就該果斷出拳。”
王光景苦笑道:“裴小姐何苦如此咄咄逼人?莫不是要我磕頭認錯不成?從頭到尾,可有半點不敬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