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此時,陳平安袖中那件咫尺物砰然震動,毫無征兆。
不但如此,被陳平安丟擲在遠處的甲胄、紫金冠,都同時轟然炸碎。
一道如弧月懸空的外來劍光,切開了兩層天地的屏障,剛好劈在了那處寶甲粉碎之地。
陳平安卻望向了另外一處,紫金冠自行銷毀處,出現了一處極其細小的飛劍痕跡,沒有任何矚目劍光,沒有一絲劍氣,沒有任何漣漪波動。
如果不是位于自己坐鎮的小天地當中,陳平安根本無從察覺。
等到陳平安想要捕捉那把飛劍軌跡之時,竟然毫無線索。
坐鎮小天地,如同圣人隨時隨地起心念,便可掌觀山河,一覽無余。
這讓陳平安對那把不知名飛劍,充滿了戒備,遠比那破開屏障的一劍更加重視,前者簡直就是一把更加夸張的齊狩飛劍“心弦”。若是戰場對峙,被那把飛劍盯上,注定會極為棘手。不是雨四,不是離真,不是已經遞出凌厲一劍的竹篋,那么就應該是那個被少年稱呼為流白的女子劍修了。
難怪少年要提醒流白注意截殺自己,這個流白的本命飛劍,與曾經與自己并肩作戰的北俱蘆洲女子劍仙,謝松花,是差不多的路數。
擅長溫養劍意,出劍極快,殺力極大,追求一擊斃命,瞬間分出生死。
陳平安放棄了斬殺少年的念頭,既然形勢變化,少年身負重傷,留在戰場上,便又大有用處了。
少年是可殺可不殺,女子劍修是必殺之人。
離真瞬間來到流白身側,循著小天地屏障被竹篋一劍破開的劍意痕跡,離真稍稍心算,便立即一語道破天機:“先前我們心聲言語,極有可能被陳平安聽在耳中,這座小天地,不是他與誰借來的,就是他的小天地。”
流白突然提醒道:“是留在上邊的雨四!”
在流白出聲之后,竹篋護住的少年?灘,與離真護住的流白,原本雙方間隔極遠,并且都懸停云海之上,此刻卻莫名其妙就站在了數丈距離的大坑底部。
在這期間,四位蠻荒天下最出類拔萃的年輕劍修,如有清風拂面,是那三層小天地相互轉換的蛛絲馬跡。
倏忽之間,雙方又恢復原先處境,兩撥人四位劍修,相隔遙遙云海上。
竹篋說道:“離真,別藏掖了,陣法之外,再打造出一座更大的小天地,然后不斷縮減。”
離真點了點頭,祭出七件剛剛煉化沒多久的本命物,驀然升空,最終如星斗懸天,相互牽連一線之后,再與先前離真布下的大地陣法交相輝映,原本白晝時分,夜幕沉沉,下一刻,天地間又恢復清明。
離真身形逐漸消散,魂魄分別掠向七個方向,與竹篋他們提醒道:“至多一炷香之內,我可以讓陳平安的小天地現出原形,只是在這期間,我便暫時無法出劍了。”
兩座小天地發生了大道之爭,天地隨之搖晃,幾位劍修視野中的景象,扭曲不定起來,仿佛一幅攤放在書案之上的畫卷,卻被人手持畫軸一端劇烈抖動。
竹篋背后劍架一把把長劍不斷遠掠而走,帶起一道道虹光,小天地當中的所有云海、山岳,皆被長劍摧毀,劍光之外,劍氣綻放。
一些飛劍路過的山岳、江河“廢墟之地”,剛想要重新生成幻象,便被殘留劍氣再次攪爛。
竹篋仿佛是想要將無窮盡的劍意布滿整座小天地,即便陳平安是此處圣人,也只有那立錐之地,再難以隨心所欲轉移身形。
背后劍架,已無長劍。
竹篋手持長劍,落在大地之上,以劍尖抵住地面,劍身緩緩沒入大地,一圈圈漣漪蕩漾而起,以極快速度向八方散去。
大地之上的漣漪當中,懸起一粒粒精粹劍意凝聚而成的水珠,追隨著那些圓圈漣漪不斷生發,如一道雨幕懸停大地。
顯而易見,竹篋已經不愿意等待離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