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右正色道:“只有一事,我必須多說幾句。你如果是覺得自己認識了陳平安,陳平安又是先生的關門弟子,所以你才如此被我家先生‘青眼相加’,那你就錯了,就是小看了我家先生的學問,我們文圣一脈的順序學說,不該如此理解。是先有埋河水神與碧游府,再有水神娘娘與小師弟的相逢,是先有你對文圣一脈學問的誠心認可,才有我家先生的以禮還禮。”
她神采飛揚,“當然!”
左右送完了書和竹簡,就要立即返回桐葉宗。
她看了眼夜色,挽留道:“左先生不喝點酒?碧游府酒釀,小有名氣的。”
左右搖頭道:“我不愛喝酒。”
她有些惋惜,小小的美中不足。
左右告辭一聲,跨過門檻,御劍遠去。
她站在門外,仰頭目送那位劍仙遠游北歸,由衷感慨道:“個兒高高的左先生,強強強。”
左右御劍離開埋河水域,風馳電掣,路過那座大泉京城的時候,還好,那個姜尚真先前挨過一劍,學聰明了。
沒來由想起當年那次喝酒。
先生醉醺醺笑問小師弟,“欲觀千歲,則數今日;欲知億萬,則審一二。難不難?”
小師弟答道:“以古知今,以近知遠,以一知萬,以微知巨,以暗知明。知易行難,難也不難。”
先生大笑,讓左右再去拿一壺酒來,記得結賬,師兄弟明算賬,不能因為是小師弟的酒鋪,當師兄的就昧良心賒賬。
陳平安有一點確實比他這個師兄強多了。
能讓先生飲酒不寂寞,能讓先生忘卻萬古愁。
小師弟不愧是師兄弟當中,唯一一個有媳婦的人。
難怪最得先生喜愛。
對此左右沒有半點不高興,左右很高興先生為自己和小齊,收了這么個小師弟。
————
寶瓶洲大瀆開鑿一事,崔東山其實就是個監工,具體事務是關翳然和劉洵美操辦,真正的幕后謀劃之人,則是柳清風。
一個大驪豪閥公孫,一個篪兒街將種子弟,一個藩屬青鸞國的舊文官。
崔東山從不與山上修士、大瀆官員打交道,全權放手給三個年輕人。只有柳清風都覺得為難之事,才讓崔東山定奪,后者一貫雷厲風行,幾乎從無隔夜事。
大瀆沿途,要路過數十個藩屬國的山河版圖,大大小小山水神祇的金身祠廟,都要因為大瀆而改變各自轄境,甚至許多山上門派都要搬遷山門府邸和整座祖師堂。
林守一從書簡湖返回之后,就被崔東山留在了身邊,親自指點修行。
林守一早先在家鄉,以一幅目盲道人賈晟的祖傳搜山圖,與白帝城城主換來了《云上瑯瑯書》的中下兩卷,上卷結金丹,中卷煉元嬰,下卷直指玉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