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衣少年林君璧脫了靴子,正坐在廊道獨自打譜,返回家鄉之后,林君璧就開始以閉關的名義,深居簡出,自己先生更是幫著他閉門謝客。
林君璧回鄉之后的一切,事事都如崔先生和年輕隱官的預料那般。
他再不只是邵元王朝國師一人的文脈子弟,不再只是什么邵元王朝的年輕天才第一人,而是被整個中土神洲的學宮書院,視為當之無愧的讀書種子。
同行劍修當中的蔣觀澄,原本想要在京城為林君璧大肆渲染劍氣長城的豐功偉績,不曾想剛有個苗頭,一場酒宴散去,當晚就被臉色鐵青的父親喊到書房,劈頭蓋臉一頓呵斥,問他是不是想要被祠堂家譜除名,再被逐出師門祖師堂。父親沒有細說緣由,蔣觀澄到最后也沒搞明白自己錯在哪里,明明是好心辦好事,怎么就跟犯了死罪差不多?父親只說了一句話,那嚴律比你在林君璧那邊更狗腿,你看他多嘴半句嗎?
今天有客來訪,是金真夢和朱枚。
朱枚在他鄉那處戰場上,被金真夢救過,林君璧也一樣救過她。
這就已經不是什么患難與共了,而是真正生死換命一般的香火情。
那趟游歷,朱枚對林君璧印象,從好變成了極好。
當然沒有什么男女之情就是了。但越是如此,有朱枚對林君璧發自肺腑的那份觀感認知,在某些大人物眼中,林君璧的某些傳聞,越是可信。
林君璧得知消息后,瞥了眼靴子,卻沒有穿上,就要光腳走向臺階去往小院門口,但是林君璧猶豫了一下,還是穿好了靴子,然后只是站在臺階下,等到兩人在門口露面,這才笑容燦爛道:“稀客稀客。”
林君璧伸出手去,朝金夢真說道:“按照約定,好酒拿來。”
平日里不茍言笑的金夢真竟是打趣道:“堂堂金丹瓶頸劍修,你的地仙前輩,來看你是給面子,該是你拿出好酒待客。”
林君璧點頭道:“有酒有酒,童叟無欺的啞巴湖酒,獨此一家別無分號!”
朱枚很開心,大家都是邵元王朝同鄉人,但是比起去往劍氣長城的游歷途中,他們的關系,其實天壤之別,太不一樣了。
所以朱枚也開玩笑道:“君璧,郁姐姐幫你介紹的那個姑娘,棋術到底如何啊?好不好看啊?是想著贏棋忘了看她模樣,還是光看姑娘模樣下棋輸了?”
林君璧微笑道:“棋術不錯,比你好看。”
朱枚豎起大拇指,“君璧兄,實誠人!”
朱枚與林君璧金真夢一起在廊道落座,環顧四周,“此處風景,真是不錯,適合修心養性。”
林君璧指了指一處煙霞繚繞的等人高風水石,說道:“這塊從蜃湖底撈起的石頭,直接讓我家先生腰包癟了。”
林君璧的這位先生,是浩然天下第六大王朝的國師,曾經與文圣一脈恩怨不小。
而邵元王朝的幾位讀書人,曾經山水迢迢聯袂趕去文廟所在的地方,親手打砸了那座已經被搬出文廟的文圣神像,回鄉之后,仕途順遂,平步青云。只是幾次投貼國師府,都未能被國師接見。倒是被那位寫出《快哉亭棋譜》的弈林國手溪廬先生,親自指點了棋術。
金真夢接過了林君璧從劍氣長城帶回的那壺酒,喝了一口之后,輕聲道:“哪怕返鄉這么久了,依舊經常有恍若隔世之感。每次驚醒過來,飛劍已經祭出在身側。以至于練劍進展極其緩慢,瓶頸難破,辜負了那道得自城頭的古老劍意。”
邵元王朝這撥天才劍修,在劍氣長城那邊,得到劍意之人,其實不多,金真夢得到了一份,嚴律也得到一份,朱枚就沒有這份機緣,但是林君璧一人就先后得到三縷,這還是因為林君璧后來以隱官一脈劍修的身份,進入避暑行宮,出城廝殺機會不多,不然說不定還能再得到一縷純粹劍意。
朱枚有些羞赧,“我還好,就是偶爾做噩夢,給嚇醒的,后來家里幫我購置了些清心凝神的山水香,就很少做噩夢了。”
林君璧抿了一口酒,說道:“我之所以在此假托閉關,無非是一種坐收名望的手段,比較無趣。不過要我再去劍氣長城廝殺,也真是不太敢了。”
金真夢松了口氣,今天沒白來,林君璧還是心中那個林君璧。這酒喝得就舒心了,金真夢仰頭灌酒一大通,抹了嘴,大笑道:“可惜郁狷夫去了扶搖洲,不然約好了要一起來看你的。”